在我最最叛逆极端的青春期,曾经很多次痛苦地想过。
如果。
我就这么死了。
他们会不会后悔呢。
我的妈妈,会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呢。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
警察说完那句话。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就挂掉了。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开门进屋,把海鲜倒出来,开始处理那些虾蟹。
大概是不小心,虾须刺破了她的手指。
她举着受伤的手指去客厅拿药箱。
许泽就是在这时候推门进来的。
他仓皇失措,无助地看着她,嘴唇颤了颤:「妈,许桃她……」
「哦,刚才接到一个诈骗电话,说许桃死了。」
我妈一边低头找创可贴,一边说,
「开什么玩笑,许桃过得比谁都逍遥自在,这些骗子打电话前不调查的吗。」
「妈,那不是诈骗电话……许桃她,真的死了。」
许泽痛苦地说,「警察给我和爸都打电话了,爸正在开车往家里赶。」
我妈的动作一下停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许泽。
窗外的日光落进来,攀过她眼尾的细纹,落在那双总是冷漠注视我的眼睛里。
这副情绪不明的表情,一直维持到他们坐上高铁,去往千里之外的警察局。
我妈并不是寡言的人,但一路上出奇的沉默。
许娇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妈妈,人死不能复生,桃桃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啊。」
我妈第一次,无视了她亲爱的大女儿的话。
漠然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许娇僵了僵,眼中浮现出伤心和不忿。
走进警局。
两个警察接待了他们。
年岁稍长一些的那个,先安抚了我妈两句,然后才告诉她,我的尸体找到了。
「我们已经尽可能进行了缝合,但有些零碎的肢体被犯罪嫌疑人带走。根据他自己交代,可能……」
说到这里,他的话忽然顿住,眼中掠过一丝不忍。
我妈抬眼看着他,说出了一路以来的第一句话:「可能什么?」
「可能,被煮食了。」
我妈点了点头。
大概是她的表情比警察预想中平静太多。
以至于过去的路上,那个年轻的警察回头望了她两次。
我的尸块已经被缝合到一起,做过了清理。
但因为生前遭受过折磨,脸和五官都已经变得模糊,四肢也已经浮肿。
尸体的气味,实在算不上好闻。
看到我的下一秒,许娇忍不住捂住嘴,转身跑出去,扶着墙干呕。
「犯罪嫌疑人齐北,这两年流窜在舟城,犯下三起杀人分尸的恶性案件。」
「他专挑城市里独居的年轻女性,下手前还会对她们进行一段时间的观察,以确保不会被人发现。」
「但这一次,被害人许桃的尸体埋得不深,前几天舟城下雨,被雨水冲了出来。」
「有进树林采木耳的人,发现了她。」
我想起来了。
为什么我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会觉得熟悉。
大约一个月前,我在公司附近见过他。
那天下午,舟城飘着毛毛细雨。
我走出公司大楼,我妈打来电话,说许娇一个月后办婚礼。
她命令我回家。
我忍不住笑了:「我在外面半年,你们家没一个人联系我,现在凭什么让我回去?」
我妈怒气冲冲:「许桃,你真是不知好歹!这也是你的家!」
这也是我的家吗?
是每次回去,只能在许娇的钢琴旁支一张小床。
是我故意夹走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只鸡翅,我爸就拍了筷子骂我没教养。
是我来月经时弄脏了沙发套,我妈嫌弃地看了一眼,让我结束后自己洗。
这样的家吗。
「妈妈,我没有家呀。」
我笑着说完,挂了电话。
几步之外的雨幕里。
男人穿了件黑色外套,站在那里,面容有些模糊。
目光相对的一瞬间,他不自然地偏过头去。
只是那时我胸口被某种酸胀的情绪填满,无暇顾及路人的异常。
所以。
他早就盯上了我。
并在听到我和我妈那次吵架之后,认定我是个可以下手的目标。
那天夜里的疼痛好像卷土重来。
这一次,降临在我轻飘飘的灵魂上。
我在空气里蜷缩成一团,浑身好像千疮百孔地漏着风。
很疼。
比那天晚上还要疼。
可我却又忍不住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妈的表情。
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在寻找。
她会不会后悔。
会不会难过。
会不会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