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出狱当日,晚些时候,我爹便也被放回了府。
我爹思量许久,写下一封措辞极为克制的拜帖,送去李府。
一则,是怕言辞如果过于感激,反而被人误会李大人与我府早有联系,误会李大人断案徇私。
二则,若不写拜帖感激他,我们良心不安。李纪辞,是个好官。
我爹本来料想李纪辞会婉拒,毕竟,他如今算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断不会愿意和我们这种小官有来往。
但没想到,李纪辞只是婉拒了拜礼,却收了拜帖。
六月廿三,五日之后,芍药烈艳,兰花清香。
李纪辞,李大人盛邀我们一家人去其府上赏花。
我想,李府今年的花一定开得极好,好到让李纪辞连一些他不知名的旁人都愿意邀入府中赏花。
我的心情,便也是极好的。
六月廿二,我却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又回到了那间华贵的厢房。
他的声音越发轻浅温柔地说:「娇娇,娇娇,我好想你啊。」
我努力张开嘴,平日里轻而易举的事情,在梦中却如缀千斤般艰难。
我颓丧地垂下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被男人发现,他抱住我的后颈,低声问:「怎么啦?不开心吗?」
彼此挨近时,我感觉那层压在我喉咙上的桎梏变成了棉絮般的薄雾,我又使了使力,终于发出了声音。
我问了我最关心的问题:「你是谁?」
那人笑了,像是我问了一个早该知道答案的问题。
他探出手,把半掩的床帘彻底拉开。
温黄色的光芒,慢慢变大,照亮了昏暗不清的床榻。
我看到的是,他左胸口处,有枚浅粉色的胎记,很小,小到像枚桃花。
偏圆,但更像是颗桃儿。
之后,才是那张含情浅笑的脸。
我愣愣地,死死地盯着男人的脸。
只感觉自己的大脑空白了数秒。
继而,一种浓重的羞耻感袭上来,让我从上至下,全羞红成一片。
那深邃而冰凉的眼睛,如今变得温柔如水。
那熟悉的脸庞,罩在温暖的光调里,不再令人生畏。
男人笑着睨我涨红的脸,表情带了点情人间的打趣。
「我是你的李纪辞啊,娇娇。」
次日,我哥有些担忧地看向我:「妹妹,你昨日没睡好吗?」
就连这么简单的关心,都让我再次脸红。
我摇摇头,狼狈逃窜般飞快钻入马车内。
为何偏偏是今日?为何偏偏在要拜见本尊的前日,梦到那么旖旎的梦?
我心思不正,心中有鬼,我竟然对高高在上的李大人有那种龌龊的想法。
他要是知道了,不知会用多么嫌恶的眼神来看我。
我得奋力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