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高富帅的时候，他吭哧半天，连半首都没背下来，还背错了好几个字。
王婶笑得快把大腿拍肿了，「哟，帅帅，这首诗不是作业里的吗，背都不会背啊？」
奶奶正喝着鸡蛋水，忍不住拿勺子磕了磕碗边，「我孙子昨晚守岁熬了一夜，脑子累得很，怎么背？」
我也替弟弟说话。
「王婶，死记硬背可不算什么本事，要是靠这招能考上大学，那我奶奶都行。」
奶奶笑眯了眼，「可不是，样板戏我能背好几出。」
王婶还想说什么，王叔狠狠瞪她一眼，她才不情不愿闭上了那张破嘴。
拜年的人散了，妈妈到底还是问了弟弟。
「你怎么回事，二丫都背得下来，怎么你就不会？」
弟弟低着头。
我劝我妈，「妈，二丫那是死记硬背，榆木疙瘩的脑子，将来没啥大出息。」
正说着，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王叔打骂王婶嫌她嘴贱的声音。
妈妈那口气儿终于顺了。
她扔给我十块钱。
「拿着吧，压岁钱。」
十块钱。
前世，这个数字是我的梦魇。
多少次，因为拿不到这些钱，我被爸妈拳脚相向，饿着肚子睁眼到天亮。
十四年了，这是我妈头一回给我压岁钱，从前，弟弟年年有，我却没有。
我每次都问妈妈，为什么那么偏心。
心情好的时候，妈妈会说，你弟年纪小，总归会受宠点，你跟他比什么？
心情不好的时候，妈妈会把手边的东西扔向我。
随便什么，笤帚，枕头，棒槌甚至是菜刀，只要是不值钱的摔不坏的，抓起什么扔什么，嘴里还会骂着。
「你个不值钱的贱骨头也配在这儿跟你弟比高低？你生的孩子姓高吗？你能接老高家户口本吗？」
我摸了摸那十块钱，心想。
再这样下去，我弟的本事，可能也就剩下接户口本了。
4
年后不久，开学了。
第一天放学后，弟弟兴奋地跑回家，说老师表扬了他。
夸他作业写得工整准确率还高。
家里人乐开了花，当晚杀了鸡炖上，还做了一盘拔丝地瓜。
爸爸给弟弟夹鸡肉，妈妈也把拔丝地瓜蘸好凉水塞进弟弟嘴里。
可等我伸筷子，却被奶奶给打了一巴掌。
「过年时候饭菜可劲儿造，你还养成习惯了是不是？年都过完了，往后好饭好菜先紧着你弟吃。」
「你连个把儿都没有，哪来的脸跟你弟抢肉？那不是有白菜汤吗，喂不饱你那张嘴？」
我爸一个眼刀横过来，「我是不是最近给你脸了，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妈妈也气呼呼地把装鸡肉的盆子挪远了点。
「高秀秀，你年三十那天吃了五块红烧肉，我怕过年骂孩子不吉利，都没稀的说你，你自己心里还没数？一天天的，怎么就知道惹大人生气！」
看着他们又愤怒又嫌弃的眼神。
我明白了。
年过完了，开学了，高富帅的假期作业我也给写完了。
他们用不上我了。
可妈妈和奶奶好像忘了，开学也有作业啊。
我默不作声，往饭碗里倒了些汤，又夹了几片咸菜。
开始埋头往嘴里扒拉。
桌上笑语盈盈，母慈子爱。
可这一切，都不属于我。
同样，原本就不该属于高富帅的夸奖，也未持续多久。
很快，就开始有人叫他小傻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