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谢清宣,这一路除了偶尔给一直巴巴就没停过的小九倒茶外,全程并没有什么表示。
这人怎么说呢……
他捡到小九的时候,自己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吧。
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将人拉扯大。
嗯,还挺有爱心的。
听完我在白马寺的遭遇,爹娘是呼天抢地。
「现在这亲还没定,聘也没下,这谢世子要是去跟陛下说,想要退了这门亲事可怎么办。」
两人愁得一晚没睡,爹更是放话说要狠狠参那赵凝的夫家跟娘家一本。
不过还没等他行动,赵凝的夫君徐显祖就出了事。
他为争夺花魁,在青楼跟人大打出手。
也不知道是失手,还是一时火气上了头,将跟他起了争执的纨绔直接从楼上推了下去。
那纨绔三代单传,眼看着自己家的独苗下半辈子就那么瘫在了床上,家人直接将事情捅到了御前。
养不教父之过,父不在岳父顶着。
不仅那徐显祖被撸了官职,连带着左将军都受了牵连,被罚在家中思过。
爹满腔的愤怒无处宣泄,只能把书房桌案上的盆景当成那两人,每日下值后,对着骂。
娘则是让人注意着镇国公府的风吹草动,生怕他谢清宣出门去皇宫找陛下退亲。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终于在五天之后,终结于镇国公府递过来的一封帖子。
「什么,那谢世子邀请咱们灵灵去茶楼喝茶?」
刚到家的爹,从激动得已经神神道道的娘那里听闻消息,仰天大笑。
「苍天有眼,祖上显灵,终于有人没被我家灵灵那张嘴给吓跑啦。」
「谢世子好啊,谢世子好啊,此子以后必成大器。」
此子日后能不能成大器我是不知道,但是我被那两人的阵仗吓得差点背过气。
赴会当天,鸡刚叫,这两人就趁着天还没亮摸到了我的闺房。
一人白色寝衣,一人黑色寝衣。迷迷糊糊间,我以为自己见到了来自地府的两位无常。
「灵啊,起来吧。」
「起来吧,灵啊。」
嗯,一说话,更像了。
折腾了两个时辰,叮嘱了不下二十遍此行我定要好好表现,一改之前在谢清宣那里留下的坏印象后,我终于坐在了马车上。
跟我一起的,还有我的爹娘。
「爹,你不要上朝的吗。」
「不上,看不到你跟那谢世子成功接头,爹总觉得心慌。」
「……」
谢清宣这次并没有带着那个名叫小九的小童,而是在面前放了一摞纸跟一支笔。
脱掉那一身青色僧袍的谢清宣,看起来甚是赏心悦目。
不,准确地说,是比我见过的那些世家公子都更赏心悦目。
先不论个人能力,单凭他这个长相与家世,如果他不是个哑巴,如果他自小在京中长大,爱慕他的千金小姐们,定如过江之鲫,这婚事也万万落不到我的身上。
不过这人生嘛,谁还没有点缺憾呢。
人无完人,就好比我,一瞅能让人一眼万年,一张嘴狗憎人嫌。
一这么想,我倒是生出了点惺惺相惜之意。
「世子既然今日邀约,想必是有话要跟我说,巧了,我也有话想要跟世子说。」
谢清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点了点头,拿起了手中的笔。
【请。】
我拿过他推过来的纸,忍不住心中感叹。
这人长得好,写的字也好看。
「不知世子这几日可有差人打探过我……」
「我这人,平日里话可能有点多……不,不能说有点,是超级多。你知道有个词叫碎嘴子吧,嗯,说的就是我。」
与其日后惹他生厌,不如现在就自曝缺点。
万一日后他谢清宣真的后悔娶了我,我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跟他说:「怎么,当初我可说得清清楚楚,现在嫌弃我是个碎嘴子,早干吗去了。」
谢清宣没有动笔,而是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我继续。
我将从小到大自己做过的事情挑了几件典型事迹讲述了一遍,其中关于赵凝的部分更是重点。
「……所以,你那日见那赵凝将我推进池中,便是因为她之前对我怀恨在心,想要嘲讽我结果被我气得跳脚。」
说话期间,我也没忘记观察谢清宣。
不过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佛庙里待久了,连表情都如那雕像一般,从始至终一直没什么表情地盯着我。
反倒是我,在他的直视下,好几次卡了壳。
「我就是这样话多嘴碎,有时候还得理不饶人的人。世子如果觉得不妥,想要退婚,虽说是难了点,但是我们两家一起使劲儿,相信也不是没有办法。」
谢清宣思索了片刻,再次拿起了笔。
在看清那纸上写的【为何要退】四个字后,诧异的人变成了我。
不退?
「那你将我叫来是何意?」
说实话,虽说爹娘对我跟谢清宣这次的会面抱有希望,但是我本人却并不这么想。
只不过是看那两人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不想再让他们因为我的揣测而再夜不能寐。
可以说,我今天是抱着谢清宣会反悔的念头来的。
不过现在——
「那世子今日邀我来是何意?」
【喝茶。】
就只是喝茶?
似乎是被我脸上的表情愉悦到,他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动笔。
【纪姑娘,真性情,很好。】
真性情?还很好?
嗯,确实很好,我现在相信我爹说的了。
能穿透过我的碎嘴子看到我的内在美,此子日后定成大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