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时候,我爸的家里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我下了车,走进玄关,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踏进这间还算温暖的屋子里时抖了下。
「外面是不是有点冷,快进来,小颜。」
笑容温婉的女人给我开的门,她是我小妈,我妈死后我爸娶的,比我爸小九岁。
我盯着她看了半晌。
发现她穿着不合年龄的羊绒披风,一身的素。
我毫不费劲地在她身上瞧见我妈的影子。
这些年,不知是她有意,还是我爸调教得好,她越来越像我死去的妈妈了。
十六岁那年我因为这个女人跟我爸吵了一架。
称作父亲的人冻结了我的银行卡,把我丢到街头,那天晚上,我差点被一群流浪汉欺负。
也是那天,我彻底明白了两件事。
一,我爸根本就不爱我。
二,反抗只会让我死得更加难看。
我不过是周柏昌为了控制我妈,强行逼迫我妈生下来的工具。
他以为他们有了孩子,我妈就不会整天想要寻死了。
可笑的是我妈还是离他而去了。
更可笑的是我妈死后三年,他娶了个跟我妈无比像的女人。
我踏进了那个满是沉香的书房。
几乎一闻到这样的味道,我的胃里就开始翻涌。
每次面对周柏昌,我都得克服生理上的恐惧。
「怎么就要离婚了,跟我说说?」
浇着茶壶的男人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我盯着他腕上戴着的那盘佛珠。
也不知道贪嗔痴,他到底压抑了哪些。
「秦慎出轨了。」
我说的是事实,而且这大概已经算是婚姻上的原则问题。
我想换做是正常父母,都该站在女儿这一边的。
结果他连斟茶的手都没抖。
「他把女人带回家了?」
「没。」
「他俩当着你面做了?」
「没。」
「周颜颜,周家和秦家合作了这么久,两家生意盘根错节,你知道你离个婚会有多大影响吗?」
他终于抬头看我了,削长的眼,典型的蛮不讲理而具有侵占性,从小到大都有人夸我长得好看,大概得益于他跟我妈的基因都非常好。
可是,我想,没有什么词比衣冠禽兽更能形容周柏昌了。
只要他想要的,他就必须得到,无论用什么方法。
比如家族产业,比如,我的妈妈。
他几近用一种人渣的手段扣留了我妈,强制让我妈怀孕,然后有了我。
听说我还没满月的时候我妈想要掐死我过,后来被人拦下了。
可我没法怪她。
自有记忆起她对我都非常好,她很温柔,也很有韧性。
只是年少的我看不懂她搂着我时眼中的悲伤,也不知道她活在周柏昌怎样的摧残下。
或许是那晚我还是没来由地想起妈妈。
或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再没什么顾忌。
那是我时隔八年再一次顶撞周柏昌。
我几乎歇斯底里,说出了这些年来一直想对他说的话。
「所以我妈才不爱你,那天宁愿跳崖也不愿跟你去度蜜月。」
几乎是一瞬间,茶杯的碎片就在我脚下炸开了。
滚烫的热水浇在脚踝,我想大概要起水泡了,可我如愿以偿看到对面男人的脸色有了明显的变化。
这些年但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我妈的名字,都能把他逼疯。
可是我没想到,他砸完价值连城的茶杯还不够,还要拿起桌上的砚台砸向我。
实打实的石料,谁挨一下都不可能毫发无损。
可是,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反倒身边传来一声闷哼。
入目是缠着绷带的手腕,来人把我护在了怀里。
所以那个砚台直接砸在了他脑袋上。
……男人往后仰了下。
我才看清他的脸,秦慎。
「爸,别生这么大气了。」
他扶了下我的肩膀,立马调整好了状态,明明血迹都顺着他额头淌下了。
他却还能对着周柏昌笑。
「你亲闺女。」
「真砸伤了不是比砸我更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