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姬槐垂下眼，温柔地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头发，将不听话的碎发别到耳后。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好像又回到了我们还很好的时候。
「桑桑。」
我含着泪看他，害怕到浑身都在颤抖，然而每一次颤抖，身下的异样都会提醒我——
现在，一切美好的幻想都不能实现了。我被恶魔抓住，再也回不去人间了。
殷姬槐慢条斯理地倾身吻了吻我的眼睛，唇瓣上沾染了水色，声音很凉，「宝贝，你撒谎的时候，总是这么喜欢掐着手呢。」
毫无预兆，他降下了车窗，望着我，冲不远处的许峙喊道：「许同学？」
几乎是他降下车窗的同时，我就意识到殷姬槐要做什么了，低哑祈求，「不！殷姬槐，我求你了，求你了啊！」
殷姬槐慢条斯理地将那件大衣往我身上拢了拢，掩住我们交叠的身体。从外看，只不过是殷姬槐俯身看向窗外，而我安静地靠在椅背上罢了。
「嘘，许峙要来了。」
几秒的静默后，我听见许峙那温和的声音疑惑又惊喜在车窗外响起，「桑桑？！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的电话突然断了。」
我浑身一颤，僵硬地偏头，对上许峙那双饱含着关心的眼眸。
我不敢出声，害怕一说话就是掩不住的哭腔，望着许峙，我又嗅见了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青草味。
殷姬槐笑着回头看我，若有若无地抚着大衣下我们的亲密，温柔嗔怪，「桑桑，怎么也不回答同学呢？」
那一下，叫我酸疼难耐，险些叫出声，但是忍住了。
许峙的目光犹疑着落在殷姬槐和我之间，刚才的惊喜之色黯淡了些许，他抿了抿唇，「桑桑，这是你……」
我死死地掐着掌心，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哭。
至少，不能让许峙看出异样。
因为，我知道殷姬槐杀过人。
他说要处理掉许峙，那就一定会做到。最残忍的折磨从来都是诛心，而殷姬槐最擅长窥探人心，从关系破裂那一刻开始，我心之所系就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
小狗，父亲，爱慕的人。
我振作起来，冷漠地看了殷姬槐一眼，然后微笑着抬眼，「晚上好，许峙。」
青年似乎是精心打扮过，额前的碎发用定发喷雾打理了一番，眉眼不同于殷姬槐的有攻击性的美，而是如同高耸山间的青松，巍巍挺拔。
见我笑，许峙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晚上好桑桑。」
他摸了摸耳尖，「明天晚上——」
「这是我男朋友。」我打断了他的话，视线微移，用尽了全力盯着许峙喉结下方的第二颗纽扣。
毕业时，学校正流行互相在校服上签名留作纪念。那段时间老家奶奶去世，等我再回到学校时，许峙的校服早就被人写满了名字。
但高中的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许峙出现在我的班级里。夕阳下的少年挺拔清隽，他将校服翻了个面，指着贴近胸膛的那块问：「桑桑，可以给我也签个名字吗？」
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喜欢的人，也是喜欢我的。
真好。
我的话音落下，许峙明显受到了打击，笑意怔住，「桑桑，桑桑……」
殷姬槐也很意外。
一两秒，他翘起了嘴角，仗着有衣服遮掩，退了出去。随后当着许峙的面，吻了吻我的唇瓣。
我闻到他的身上也有那股青草味，出乎意料的，比许峙身上的还要清新一些。
他勾唇，满意地抚摸着我的耳垂，「好桑桑。」
我的那句「男朋友」，取悦到了他。
我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下，固执地看着许峙，「很晚了许峙，我们先走了。」
殷姬槐也十分配合地冲他扬了下眉，勾人的桃花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恶劣张扬，「走了。」
他敲了下前边的隔板，车很快开动。
车辆飞速驶过许峙身侧，我才敢再次望向窗外，从残影中窥得青年抬手，似乎是擦了下眼泪。
「怎么，舍不得？」
我身上一凉，才发觉殷姬槐掀开了大衣。我清晰地看见，牛仔裤松垮地坠在腿弯，扣子也是开的，无一不彰显刚刚被侵犯的狼藉。
这一幕强烈地刺激着我，恶心感翻涌在胃里，冲上喉间，加之轿车陡然刹车，那种难受憋闷想吐的感觉汹涌。我撕心裂肺地干呕了起来，可什么都吐不出来，我张着嘴不住地想要吐，无济于事。
「呵。」殷姬槐冷笑了声。
下一秒，我的下颚被他死死掐着掰向他的方向，被迫四目相对，我满眼憎恨，恶心。直到这一刻，我的脑海里仍是许峙的身影。
我对不起他，我伤害了许峙。
我后悔，对他说出那样糟糕的话。
又后怕，殷姬槐不会再伤害他了吧。
殷姬槐扯起唇角，神情阴恻，「你觉得我恶心？」
虽然说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早已笃定。
「桑桑，你觉得哥哥恶心吗？」
他一遍遍地问着我喜不喜欢他，他让我不要喜欢许峙了，喜欢他不好吗？
我又笑又哭。
一个人的脸上为什么出现两种表情啊。
一半是恶鬼，另一半是温柔完美。
我的人生毁了，彻底毁了，早在认识殷姬槐的那天就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