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大理石的寒意渗入了我的膝盖里,我手上摩挲着并不柔软的布单,那下面盖着我唯一的亲人。
该死的人,本来就该是我这个拖油瓶。
我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那天,我红着眼却哭不出来。
唐娟女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做了配型,签了器官捐献协议,她说如果供体没找到而她又先出了意外,正好把眼睛捐给我。
我说十八岁成年那天,她怎么鬼鬼祟祟地说给我准备了大礼。
爱能让我长出血肉,也赋予了我重生。
所以,上天我求你公平,也让我保护一次她。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叫我,我在快递柜旁睡着了。
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来。
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打开了纸条。
「对不起呀,我们班男生恶作剧往我课桌乱扔纸条,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他们写的东西。」
「我没有去,也没让明惠去,我想了想这个男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你才会这么反感。」
我又哭又笑像个神经病,其实我后悔了,后悔让惠姨掺和进来。
我想好了措词。
和她说是我一个朋友和丁闻结婚了。
然后把丁闻对妻女做的那些事都写了下来,我努力显得自己像个局外人将原生家庭的痛苦简洁地写下。
唐娟同学的回信这次依旧很慢,以前最多一天之后就有回信,快的时候马上就会有信息提醒,这一次足足等了三天。
她说:「你不是三十八年后的唐娟吧。」
唐娟同学说她总觉的我不是她,但是感觉很亲切,她知道我肯定不会害她。
其实为了讨生活唐娟女士总是很忙,关于她小时候的事情我所知道的并不是特别多。
我沉默地回应了她,我说我是她的亲人,但没办法告诉她我的身份。
「没关系,你不想说也没事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东西呀。」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有些犹豫,因为我想修正唐娟女士的人生,而被修正的人生里不该有我。
也许用这种方式留在她的未来好像也不错。
我说:「我叫唐美顺。」
「这是个好名字,你爸妈一定希望你平安顺遂,生活美满。」
小时候的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觉得土气,现在只觉得名字沉重是因为包含着妈妈对我的期望。
「这几天没有给你回信息,是因为最近忙着考试呢,我们重新分了学习小组,」
「我辅导的这个同学叫做丁翠翠,基础太不牢固了,我一下课她就来问问题,忙得我都忘了要回你了...」
薄薄的纸张在我手中捏得变了形。
丁翠翠是我姑姑的名字,这位刻薄的姑姑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我被确诊眼睛问题后,她第一时间联系了老家乡下牵红线的婆子,说要在我眼睛没瞎干净前赶紧把我卖出去。
唐娟女士出门买菜的某天,两个男人闯进了我家门要把我带走。
姑姑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买卖的牲畜,她丝毫不顾及我在场和男人们讨价还价起来。
唐娟女士回来得及时,拿着厨房的菜刀冲了出来把我抱在怀里,她嘶吼着叫他们滚。
丁翠翠在边上一直劝着。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和闻哥还年轻,还能再生一个哩。」
也就是这件事,唐娟女士坚定了要离婚的念头。
忽然我意识到,也许唐娟和丁闻的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蓄意。
我想起小时候偷听到丁翠翠和丁闻讲话。
她说:「哥,我给你找的这个媳妇还不错吧。」
我当时不明白意思,现在我都懂了。
一开始就是丁翠翠盯上了唐娟,知道她喜欢走后门的小路,所以丁闻才能这么精确地和她遇上。
「你换一个人辅导,她是丁闻的妹妹,你不要和这家人有任何的牵扯。」
我将信放进了柜子里,我才意识到我蹲在这个快递柜旁很久了,以至于起来的时候低血糖差点倒下去。
一只软糯糯的小手扶住了我,五六岁的小孩看着我。
「姐姐你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