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又搬到了后院,看不见三公子,心情慢慢地就松快了起来。
给自己住的小屋剪了窗花,又给窗棂上挂了自己缝的布老虎。
仅有的一张矮木桌上,摆好一盆常见的盆栽,墙上还自己画了一幅兰草图。
春日院景,阳光暖暖地透过窗棂洒进来,竟然透出几分温馨来。
几个院子里的丫鬟常来找我玩,日子就这样,像是雨水冲刷过一遍的地面,重新亮堂起来。
洒扫丫鬟小雅最近很是惆怅,说她想给家里寄一封信,道一声平安。
可是前院的吴老爹太忙了,几次去寻都没时间帮他写信。
可眼看,下乡收租的阿贵哥就要出门了。
我听说后自告奋勇,说我可以帮她的忙。
小雅眼睛亮闪闪的。
「哎!对啊,明烟姐姐你伺候过老妇人笔墨,肯定是会写字的。」
我红着脸低头:「学的不多,有的字还不会写,不过我还会画画,到时候你上书堂的弟弟肯定能认得。」
小雅高兴极了。
于是我搬出了自己的文房四宝,将炸了毛的笔尖捋顺,简单地写字,难写的字用画代替,写了一封厚厚的书信。
过了几天,小雅的弟弟捎来了回信。
也是厚厚的一封。
小雅弟弟毕竟刚上了两年私塾,水平嘛,竟然跟我大差不差。
小雅高兴得一蹦三尺高,知道我爱吃,送了我二两糖酥饼。
自此之后,我屋里的小零嘴就没有断过,都是小丫鬟们找我写家信换来的。
府里的小丫鬟们人托人,一来二去,都喜欢让我帮着写家信。
这事儿不知怎的,就被三公子发现了。
那日三公子早归,把我叫到正屋。
将我写的家信搁在桌上,单手撑着头,多瞅我一下都觉得眼疼。
「见字如面,我在府里一切顺『圈儿』?」
我头皮发麻:「顺遂的『遂』字不会写,画个圈儿来代替的。」
三公子继续念:「母亲夜里多什么?一定要去医馆抓药。」
我都快哭了:「『咳嗽』二字也不会写。」
三公子没了读下去的欲望:「这下面画了只鸡又是怎么回事?」
「小雅给她弟弟捎了只烧鸡回去,烧字不会写,所以画了画……」我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弱。
三公子气笑了。
「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给人写家书?」
我:「谁让前院吴老爹总是在忙,几个大丫鬟各司其职,谁也不敢打扫,院子里就我一个闲人。」
「谁教你识字写字的?」三公子问。
「没人教,伺候老夫人抄经,时间长了就会了。」我答。
原以为三公子会罚我,毕竟我如今是三公子的院里人,丢也是丢他的人。
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看了看我。
然后吩咐彩虹,让她帮我找一本字帖临摹,不会写的字也可以上正屋来问几个大丫鬟,以后再写家信也不至于满篇鬼画符。
我没忍住,抬了眼去瞧。
三公子正与彩虹说话,眉眼温润,侧颜若城,看着让人不忍挪眼。
心里像吞了热烙饼般五味杂陈。
府里的二公子赫宏去岁成亲,短短一年就喜得麟儿,占了前院大办满月酒。
人手不够,亲自向三公子来借人。
「三弟,你可得加把劲了,祖母不是指了个丫鬟来伺候你,怎的不不喜欢?」
我躲在后罩房没敢露面,生怕赫宏来一句「你不喜欢送与我啊」!
好在,三公子只是笑了笑,就指了彩虹过去。
彩虹咬碎了一口银牙,唾骂了几声「生儿子了不起啊」。
临走安顿我。
别看三公子面子上笑着,心里肯定不高兴,让我来前院当差看顾着点。
我看着一把交椅,风轻云淡的三公子,实在看不出他哪里不高兴。
不过我还是点点头,告诉彩虹,院子里我会看顾,叫她放心。
前院热闹,三公子这边却甚是清净。
我立在门边的大柱子下面,时不时地向里张望。
三公子大概是坐累了,手里一卷书,来回地走动。
今日沐休,他没戴腰封,月白长衫直坠脚面,黑长直发披散在脑后,步履行云流水,实是非常。
啧啧!
我内心不仅唏嘘,他这般的摘仙人物,但凡能宠幸人,都是那人将他拉入凡尘,不干人事。
我虽占着通房之责,却也不能干这般缺德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