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背发寒，迎着我哥审视的目光：「今晚就走。」
开玩笑，就算是扛着火车我也要跑了。
我哥松了一口气。
「那我领你去吃一顿，然后就送你过去。」
他真是一秒都不想让我多待。
我也赶紧点头。
吃完饭结账，要花一百多，我哥脸上心疼的表情一闪而过。
我知道他现在过得什么日子。
靠着家里每个月给的几千块，要租房，要打游戏，还得给女主播打赏，网贷越薅越多，窟窿填不上了。
去车站的路上。
「爸妈怎么样？」他跟我没什么话题，只能没话找话。
「还那样，妈的腰最近老疼。」我说。
可不得疼吗？
我哥这一「入学」，天天伸手向家里要钱，专业费、学分费、租房钱、社团活动费、班费，又说要换新电脑、新手机……花销活活比大学的时候翻了一倍还多。
家里的炸串摊子供着我俩，本来就捉襟见肘。我妈为了满足我哥，三四点，炸串摊子刚收就开始张罗卖早点，一天连续干个十多个小时，不累出毛病才怪。
我哥显然也懂这个道理，不接话了。
到了车站，我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有点小得意：「回去好好高考，向哥学习。」
我乖乖点头，等他转身，朝他的背影翻了白眼。
向他学习，我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凌晨三点，我下了车。
一起下车的人都有人等着接，我看着空空的月台叹了一口气，深一步浅一步往家走。
背着行李走到家已经是后半夜，家里的炸串摊刚刚收摊，爸妈在灯下数着钱。
我妈扭头看见我，张嘴就是：「回来了？见着你哥没？」
我一口水都喝不上，我妈揪着我，把我哥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地都问了一遍，恨不得让我把我哥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吃饭，拉几次屎都复现得明明白白。
我看着我妈热切的眼神和在她身后假装不在意，却竖着耳朵听得一字不落的爸爸，把周家豪好好吹捧了一番。
我妈果然满意了，好像脸上有光一般看了我爸一眼：「看我拼死拼活给你生的儿子，多优秀。」
我爸呲了一声：「还不是我老周家的基因。」
我妈更得意：「哟，光基因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我给你养得好。」
我妈转向我，便变换了一副神情：「站着干吗？快来刷锅！」
她好像预判了我会不情愿，高声道：「你别拿高三当借口，这么大一个女孩，家务活都做不利索，懒女人一辈子嫁不出去！」
我「哎」了一声去洗碗，越洗心里越凉。
上辈子周家豪欠的钱是二十万，家里掏空家底还不上，只能到处问亲戚朋友借。
就连我，已经考上了大学，也不能入学，被迫去上班给我哥凑钱。
这辈子如果真的不管我哥，任由他拖下去，还不知道滚雪球能滚出个多离谱的数字。
到时候以爸妈对他的偏爱程度，肯定又得想办法给他还。
说不定把我拆成零件卖了都有可能。
我小心翼翼看向我妈：「妈，其实你没必要什么钱都给我哥。他在学校，钱不够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嘛，实在不行还能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你别把自己累出毛病来……」
不给我哥钱，可能还能攒下来。
要是继续像现在一样给我哥钱，那可真是白白花出去了。
话还没说完，我妈白我一眼，打断了我：「你懂什么？
「去申请那个什么助学贷款，不就相当于宣布自己是穷人？那你哥是要被同学老师看不起的，他现在的任务就是学好本领，以后赚大钱……」
她又戒备地看了我一眼：「周家鱼我警告你，家里的钱是要留着你哥以后结婚买房子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别整天打我们钱的主意。」
……
得，算我多嘴。
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他们的钱，我只希望周家这条船破的时候，不要拉着我一起沉。
「你们怎么能这样？！」我把手里的碗重重一搁，「你们偏心，重男轻女！」
可能是头一次被我顶撞，我妈险些没反应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立刻「啪」的一声给了我一耳光。
她拿沾满面粉的手指着我的鼻子：「周家鱼，别学网上那些巨婴只会指责父母，你凭什么和你哥哥比？你一个女孩，我和你爸把你养这么大，又让你上学，本来就不欠你的！」
「怎么不欠我的？我也是你们亲生的，凭什么家里的钱都是我哥的！」我拍着灶台跟她吼。
「你哥以后要给我们养老送终，你能吗？！」她挽着衣袖要来抽我，「你以后嫁人了，收了彩礼，你和家里就没有关系了！我能指望你吗？啊？」
我东躲西藏，伸着脖子跟她吼：「那你给我立字据，我不要你们的钱，以后你们有事，也别来找我！」
我妈被我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满屋子乱转找纸笔，往桌上一拍。
「你写，我们签！我们就当白养你了！」我妈万般嫌弃地看着我，「从今天开始，我们不会再给你一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