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借口在院里掉了一串小米珠,让我去帮她捡回来。
那小米珠只有米粒儿大小,几百颗珠子我又去哪里能找全?!
我知道她是在拿我撒气,可我也没办法,只能蹲在地上一点儿一点找。
屋漏偏逢连夜雨,院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然后很快下大了。
我满脸雨水,浑身湿透,冻得直哆嗦,一点点儿扒拉着找那些小米珠。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坚持不住了,打算站起来歇歇。
可一站起来,我就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随即我狠狠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春寒料峭,我捡了半天珠子后就发起了高烧。
顾欣兰来看了我一次,留下了一句:
「你干吗非要冒雨捡,这下生病了吧。」
我气得眼冒金星。
她是主子,她不让我停下,我怎么敢停下?
若她真的有心,只要说句话让我回来就是了,现在又在这装好人!
我身上攒的钱前些日子都带给我娘了,身上连抓药的钱都没有。
若不是莲心替我请了郎中,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
病好后,我又回了顾欣兰房里当差。
她握着我的手关切道:
「你不知道你生病时我有多着急,我一直为你祈福呢,所以你才好得这样快。」
我在心里翻白眼儿。
是是是,不给我一文钱抓药,现在我好了倒成了她祈福祈好的了。
顾欣兰虚伪又记仇,我还是得尽快离开这儿。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经常去给大夫人身边的嬷嬷送点心。
她最喜欢八珍坊的点心,一包要上百文,我每次都咬牙肉疼。
但只要能离开顾欣兰,这都是值得的。
盛夏的午后,顾欣兰非要去逛园子。
她怕晒黑,我还得给她打着伞,举得手酸。
她指着一朵牡丹问我:「槐夏,你看这牡丹好看吗?」
我瞥了一眼。
「小姐,这牡丹雍容华贵,自然是好看的。」
顾欣兰摸了一下自己的鬓边,低头笑道:
「这花与我今天的头面倒是相配。」
她这话一说我就知道她什么意思。
无非是这花儿是大夫人种的,她又想戴花,又怕摘了花被罚。
上辈子就是这样。
她是小姐,摘了花最多也就被责骂几句。
我是下人,摘了花被发现是要挨打的。
即使这样,她还是暗示我去摘,后来我被大夫人撞见摘花,被嬷嬷打了几个耳光,还罚了三个月月钱。
顾欣兰总是这样,只可恨上辈子我被她骗得团团转,没发现她这副虚伪的嘴脸。
我怎么可能再去给她摘花,干脆直白道:
「小姐,这是大夫人的花儿,您可不能摘啊!」
顾欣兰见我没老老实实给她摘花,沉了脸色。
「谁说要摘花了!」
「那就好,」我憨笑道,「小姐,那边有不少芍药也很漂亮,要不要奴婢去给您摘一朵来?」
芍药不是大夫人种的,摘一朵也没什么。
顾欣兰到底是主子,我也不想太惹怒她,到时候再折腾我。
顾欣兰脸上这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等我摘完芍药簪在发间后问我:
「会不会太妖艳了?」
我摇摇头:「小姐国色天香,正能压得住这艳色。」
顾欣兰被我夸得开心,握住我的手道:
「都说了我们是姐妹,你不要总叫我小姐了,就叫我一声欣兰吧。」
我哪敢再信她的鬼话!
前世她非不许我叫她小姐,不让我对她行礼。
我那时候傻乎乎当了真,刚叫了一声「欣兰」,就被正好赶来的大夫人听了个正着。
大夫人最重规矩,当场就动了怒,让人把我拉下去打了十板子。
我吓坏了,哭着求顾欣兰帮我解释。
她却只是别过脸去,一言不发。
后来我被打了十板子在床上起不来身,她哭着来找我,跟我说:
「槐夏,大夫人最重规矩,她要是知道是我不让你叫的一定会责怪我的。
「我身为庶女,在家中的处境本就艰难,你能理解我吗?」
现在我才想明白,她一个正经小姐,大夫人又从不苛待庶子庶女,处境难不成还能比我一个下人更艰难?!
无非是她随口一说,等我真遭殃了,她又不愿负责。
我余光扫过不远处花丛后面露出的衣角,立马跪倒在地,惶恐道:
「小姐是主子,奴婢是下人,奴婢怎敢直呼小姐名讳?」
顾欣兰笑吟吟扶我:
「我早就说了,人人平等,我其实从来没拿你当下人看过。」
不得不说,顾欣兰的这句人人平等其实很能唬人。
向来高高在上的主子突然说把你当成平等的人,把你当成姐妹,作为下人怎么能不受宠若惊、肝脑涂地。
所以上辈子顾欣兰只用这句姐妹吊着我,就让我为她出生入死,甚至付出性命。
可现在我看分明了。
无非是她想我替她卖命,又不愿给我什么实在的好处。
我不肯起来:
「小姐心善,奴婢却是不敢乱了规矩。」
顾欣兰刚要再劝,却听到大夫人的声音。
她从花丛后走出来,看了我一眼。
「这丫鬟倒是个规矩的。」
随后视线又扫向顾欣兰。
「这就是府里教你的规矩?!和下人做姐妹,那你这些正经姐妹又算什么!」
她皱眉道:
「谁教了你这些自甘下贱的话,难不成是柳姨娘?!」
顾欣兰吓坏了,支支吾吾却辩驳不出话来。
「母亲,我——我——」
她也不能说她只是随口一说,其实压根不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