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才敢悄悄哭泣,脑子里想着爷爷奶奶睡去,再想着他们醒来。
上学后,我依旧是要每天做饭。
天不亮我就起床,给一家人做好早饭,随便扒拉几口就去学校。
中午我是不敢吃饭的,因为我没有钱。
一顿午饭要一块钱,已经俩礼拜了,我妈只给过我那一次一块钱。
我只能在学校水房里不停的接水喝,喝的我肚子里全是水,可越喝越饿。
放学快走到家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邻居小女孩儿。
也不知道她上不上学,她总是一个人在街上晃悠。
头发短短的,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分不出男女,脏的看不清图案。
她从没跟我说过话,我也不敢理她。
突然,我看到她走到墙根处脱下了裤子,站着小便。
我惊呆了,因为只有男孩子才站着小便的,可从她奶奶说的话里边,我知道她是女的。
小便顺着她的腿流下来,弄湿了裤子。
见我走过来,她提起裤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你,你为什么要站着尿尿呢?应该蹲下,你裤子都湿了。」
我好心提醒,可她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因为站着尿尿的是男孩子,我只要站着尿就说明我是男的,我奶就不会打我了。」
虽然我还小,但我也知道,性别绝不是靠是否站着尿尿就能改变的。
可我不敢说,她的表情很可怕,我低着头往前走,却被她拦住。
她满脸阴沉沉的问我「你卖多少钱?」
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反问「什么卖多少钱?我不卖东西。」
她笑了,因为脸很黑,所以衬着她的牙很白。
「我妈说了,女孩子都是要卖钱的,让我多干活,将来卖个好价钱。」
我还是不太懂她的意思,但是隐约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回到家,我照常做饭,现在我已经熟练很多了,不会切到手,也不会那么咸了。
想起那女孩儿问我的问题,我忍不住问我妈「妈妈,邻居小姐姐说女孩子长大要卖钱,是什么意思?」
我妈一愣,回答我「女娃长大自然是要嫁人的,婆家给的彩礼越多说明越重视你。」
我懂了。
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孩子长大那不叫结婚,叫卖给婆家,彩礼就是买女孩的钱。
我跟那个女孩儿渐渐熟悉起来,我知道她叫望璋。
因为在学校经常吃不饱,她在家也经常吃不饱,我俩就互相从各自的家里偷吃的。
她偷一碗粥,我偷半拉馒头,我俩就躲到墙根处一起吃。
望璋最近好像不太舒服,总说腰疼。
我掀起她的衣服看,发现她腰上有个钢镚儿那么大的肉球球。
「疼吗?」
望璋点点头「碰到了就疼,我妈我奶都说是上火了。」
可是上火会起这么大的包吗?我记得我奶奶以前长过一个火疖子,黄豆大小,一碰就疼。
「去医院看看呢?」
望璋好像听到什么好玩的事一样「咋可能带我去医院?连药都舍不得给我抹。」
她说的时候神色坦然,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梦南,咱们女的活在世上就是受罪来的,下辈子投胎一定要当男人,或者干脆不当人。」
望璋突然感慨,神色格外落寞。
「那你想当什么?」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时,天空中飞过一群大雁,她眼睛亮了。
「当一只小鸟,想去哪就飞到哪,自由自在的。」
那天,我俩就这样坐在墙根,托着腮,看着天空中飞过的大雁、鸽子、小鸟。
梦想着有一天,我们也可以长出一对翅膀,在广阔的天空飞翔。
天冷了下来,我这个小杂物间夏天凉快,冬天更冷,也没有生火,阴冷的感觉刺的我骨头缝都疼。
我还盖着夏天的毛巾被,冻的我即使蜷缩在一起也冷的发抖。
实在熬不住,我敲响了父母的房门。
我妈没开门,隔着玻璃问我「大半夜的敲什么门?把你弟弟吵醒了!」
「妈,给我找一床棉被吧,屋里太冷了。」
我看到她房里生着火,他们和我弟盖着厚厚的棉被。
「小孩儿火力壮,盖什么棉被?这大半夜的我开开门,冷风全灌进来了,你弟弟会生病的,明天再说!」
她拉上了帘子,把我隔绝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