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爹下工回家。
我在厨房里,边分着银耳羹,边与他说起二丫的事。
「我打算明天去集市瞧瞧,给二丫买根珠钗作添妆。」
爹摸着胡子,幽幽叹道:「我记得二丫比你还小一岁呢。」
我拿勺子的手一顿,果然,爹紧接着就说:「上回你去相看的那个学子,怎么说?」
「虽然没有咱们家阿劭拔萃,但也是不错的。」
学子名叫周书洛。
是爹的东家介绍的。
人是好人,就是……
「爹,我们相看那天,他除了『哦』『嗯』,还有一句,『我叫周书洛』,就没别的了!」
「冷得跟座冰山一样,我都快被冻死了。」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人家这叫稳重!书洛是个好孩子,而且我都打听过了,他家里头的父母也都是和善人……」
眼瞧着爹要说个没完了,我连忙端起银耳羹打断他。
「爹,我去给裴劭送宵夜了。」
溜了溜了。
「哎!阿颜!我还没说完呢!」
爹在我身后扯着嗓子喊。
刚到裴劭那儿,他就问我:「楚叔在喊什么呢?」
「没,没什么。」
我用后背关上门,心有余悸。
考虑到爹说不定在外面等着我出去,我就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离开书房。
一会儿挑挑烛芯,一会儿整理整理散乱的书籍。
裴劭喝着银耳羹抬眸看我,笑道:「怎么了这是?」
我去相看的事,裴劭并不知晓。
他现在温书都来不及,哪有空听我这些芝麻蒜皮的事?
是以,我只是摆摆手道:「没事儿,爹今天带来的银耳羹很好喝,我多喝了些,现在有点积食,我就寻思动动。」
裴劭有些无奈,冲我招手:「别折腾了,过来,我替你按按。」
我「哦」了声,坐到他身边。
裴劭翻过我的手,熟练地找到穴位,推按起来。
这是他特地找药铺的大夫学的。
因为我吃饭吃得快,又总没个度,很容易积食。
「和你说好几次了,就是再喜欢,也不能一次吃太多……」
少年侧脸映着光,微垂了眸子,语气温柔地小声训斥。
白玉一样的温润指尖不轻不重地按压着。
不知是不是我今天其实没积食的关系,只觉得越按,越奇怪……
尤其是,手指的触感。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腕渐渐蔓延,半个手臂都仿佛掉入了一团棉花里,抬都抬不起来。
他按我麻筋了?
我忽地站直了身子,硬靠着最后一点意志力收回了手腕。
不顾裴劭的诧异,我讪笑着退到门口:「我好多了,哈哈哈哈……我,我先去睡了……」
爹与我算是杠上了。
他非要我再去见周书洛一面,我直言不必,可爹日日唠叨,见我不就范,居然找了裴劭来劝我。
饭桌上,裴劭吃着饭,声音一贯地温润。
「周书洛人是古板无趣了些,有些读书人的孤傲,不喜欢理人,话也少,但品行尚算不错。」
我拧眉,重重放下筷子:「怎么连你都逼我?我都说了不去了,你跟我是不是一边的啊?!」
他蓦地笑了,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弯起。
「别生气了,我也只是受楚叔所托,替他带个话,又不是真逼你去见他。」
「我才几岁啊!就催我,爹也真是的……」
我低头,气鼓鼓地戳着饭。
忽然碗里多了块排骨,耳边传来裴劭略带无奈的声音。
「你不想去,那不去就是了,回头我帮你劝劝楚叔。」
「真的?」
我感动地看着他,他肯定地点点头。
呜呜呜,好弟弟同我还是一条心的。
被策反的裴劭又夹了块冬瓜过来。
「好了,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吧?」
吃完饭,照旧是裴劭洗碗。
虽然他课业繁忙,但是每日三餐洗碗倒是雷打不动。
他说看书久了,有时候也要活动活动筋骨,饭后易困,站着洗会儿碗刚刚好。
我擦着桌子,告诉他这个月十五要去灵水村一趟。
「二丫要成婚了,我去吃喜酒。」
裴劭洗碗的手一顿,扭过头略微思考了会儿,道:「十五?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
「真的?」
我放下抹布跑过去。
「可你不是这几天就要出发了吗?」
乡试快要开始了,学子们这个月都开始陆陆续续出发了。
「原本是定了十二过去,但是李夫子说,要我十六同他一道走,他家有马车,三五天就能到闻州。」
「这可真是太巧了!」我兴奋地拉住裴劭沾着皂荚的手,使劲晃了晃,「你要是能去,二丫肯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