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奈地开口调解:
「罢了,不过被蚊虫咬了一口,你俩何至于此?
「倒是书儿,方才你的手好凉,是冷了,要不回房添件衣裳?」
还未等人开口,便听温砚韶语气带着几分挑衅地说道:
「兄长,小娘这是要你回房呢,还不快去?」
温砚书轻飘飘地扫了妹妹一眼,转而朝我温良地拱手。
「多谢小娘关心,我不冷。」
得,这回换成温砚韶冷哼了。
这……貌似越调解越严重了。
感受到周遭气氛愈发冷凝,为防再次将口角加剧,我斟酌着转移话题。
「我打算自今日起上清虚观去。」
此话一出,效果显著。
只见方才还对峙着的兄妹俩竟出奇的默契,不约而同道:
「什么?」
8
我被二人的反应吓了一跳。
「我说打算上清虚观去……有何不对吗?」
温砚书蹙眉:
「小娘无由来的,去清虚观作甚?」
温砚韶亦是轻拧着秀眉:
「小娘要去多久?几时回?一定要今日去吗?」
我险些被这一连串的追问弄晕了脑袋。
总感觉自己与这兄妹俩的角色反了过来。
半晌,我温吞答道:
「去年间,我托清虚观的道长为逝去故人修了灵牌,约好了今年这时候去观里修行一月,为之祈福。」
「竟要去一月之久?」
温砚韶眸中尽是不舍。
一旁温砚书却未发一语,只垂头似在思索着什么。
须臾,他面带疑惑抬头。
「小娘此行为何如此突然?说是去年约好的事,怎么我与韶儿一概不知?
「再者说,小娘做事一向有打算,平常哪怕是一次普通的赶集也要提前两三日准备,既与道长有约,这几日怎不见小娘拾掇衣物盘缠?」
语毕,他目光直直地与我对上,清浅笑意下掩藏的,是数不尽的探究。
又来了,那种感觉。
那种……连骨髓都被看透的感觉。
我不禁攥紧了手中木筷,一时心虚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
好怕,好怕再被他抓住话里的漏洞。
此时,我心中的紧张程度与昨夜在温砚书房外时别无二致。
好死不死的,耳畔似乎又响起那若有似无的喘息,脑海中同时浮现起昨夜梦中的荒诞画面。
心如擂鼓。
面上神情即将破碎的前一刻,温砚韶责怪地开口:
「兄长何故咄咄逼人?瞧给小娘吓的,若被有心人知晓,当心你这状元公子还未上任便被人扣上不敬尊长的罪名。」
听了她的一席话,我忽然有了底气。
纵观天下,从古至今只有母亲逼问儿子的,哪有儿子逼问母亲的?
于是我面带薄怒地轻斥:
「书儿,你怎么与娘说话的?难不成我去何处还要经过你的批准不成?」
奇怪的是,遭了一顿骂的温砚书,如玉的面容上非但没有出现丝毫愠色,反而翘起了嘴角。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而后躬身认错。
「小娘说的是,是书儿无状了。
「小娘想去便去吧,只是一月后可要如期归来,否则,儿子可是要担心的。」
起身的瞬间,我俩视线再度相撞。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瞧见,他长睫下看透一切的了然,还有隐秘的兴奋。
就好像,有什么觊觎已久的猎物终于跌进了他精心织造的密网中一般。
毛骨悚然。
9
我几乎是逃离般地上了马车。
直到小院门口,那道月白身影缩成一个小点,我才心有余悸地将头收了回来。
身侧传来温砚韶痴痴的笑声。
「小娘,你这是在害怕兄长跟上来吗?」
我恍若未闻,闭目假寐。
「再说,我便不要你一道去了。」
那厢才堪堪闭上了嘴。
原本呢,我是打算一人去的。
可临出发前,温砚韶楚楚可怜地找到我,说什么一想到我不在身边,最近定要梦魇。
瞧着她那双泛红的兔子眼,我心一软,答应了。
拎着包袱出院门前,她还颇为得意地睨了温砚书一眼。
不出意外地,换回了对方的一声冷哼。
想起这两兄妹近日的表现,我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别人家的兄弟姊妹都是越往大了越懂事,越团结友爱,怎么到了我家倒成了越大越幼稚了?哪怕是为着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冷脸。
「究竟是什么稀奇的事物值得这二人日日争?」
不知是被马车的颠簸晃得神志不清了还是怎的,这般想着,我竟就直接说出口了。
「什么稀奇的事物?小娘是在自夸么?」
温砚韶轻挑着眉,笑意直达眼底。
我呆呆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啊?我吗?」
温砚韶笑盈盈地颔首。
「可你们都这么大了,还能为了自家阿娘争风吃醋?我瞧隔壁刘婶家的那对兄妹,自妹妹七岁起便再也没为这争吵过了,更多的是为了吃食与玩具。
「同样是阿娘,同样是兄妹,这之间难道有什么不同吗?」
我细细回忆着,却找不出任何不同之处。
她答。
「当然不同,」
我追问。
「哪里不同?」
「每一处都不同,就好比,刘婶家的兄妹分别是她十七岁与十九岁那年亲生的,而我与兄长不是……」
温砚韶意味不明地将话说了一半,便阖上了樱唇。
我被她说得越发困惑了。
「不是亲生的?可我也是实打实地给你们做了七年的后娘啊?这情分难道要比之亲生薄上几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