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拼命挣扎的身形中,一颗小小的丹药飞入我的口中,瞬间化为一股灵力顺着咽部缓缓流淌。
四肢百骸有暖流涌过,清醒的大脑逐渐变得昏沉,看向周围世界都有些模模糊糊,光怪陆离。
一双微微发红的眸子刹那间变得清澈,眼神迷茫而又天真。
萦绕在我身边的焦躁之气逐渐散去。
有威严声在我耳边响起:
「叶青吟,你可曾嫉妒过晚儿?」
系统被吓得躲到旁边,缩成一个透明圆球,一声不敢吭。
生怕出现什么动静,让我脱口而出有系统这样的惊世骇俗之语。
我懵懂的大脑艰难思考一瞬。
晚儿是谁?
我身边的同事从未有人叫过这个名字。
不掺杂一丝谎言的话脱口而出:
「我从未嫉妒过晚儿。」
四下一片哗然。
就连站在高台上的沈渊也脸庞一僵。
在他的设想中,我应该如过去那般声嘶力竭地喊出:
「我就是嫉妒晚儿师妹,我嫉妒她受到你们的宠爱,所以我要毁掉她!」
然后再痛哭流涕哀求:
「她不过是我的替身,你们为什么都会喜欢一个替身?明明她是替代我的人,是夺取我一切的人。」
如今我云淡风轻的一句「从未嫉妒」,让宗门上下,个个脸色难看。
站在人群中的林晚儿身形微颤,唇色苍白,闻言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朵坠满雨珠的百合,惹人怜爱。
她双眼含泪,嗫嚅着为我辩白:
「我身份低微,只是师尊从凡间带回来的一介孤女,如今不过筑基九层的修为,与叶师姐身份云泥之别,她怎么会嫉妒我呢?」
「我说呢,原来是看不起晚儿师妹。」
「叶师姐修为受损,还当自己是昔日元婴修为呢?她不也是个小小筑基?」
沈渊心疼地拍了拍林晚儿瘦削的肩头,慈爱中夹杂了一缕道不清的情愫,温声软语哄劝了句:
「晚儿不必妄自菲薄。」
落日余晖洒落,晚霞将妖艳诡异的诛魂阵染上一层薄薄绯红,我迷茫的双眼正好奇打量着四处流淌的血红符咒,耳边,又响起一道炸雷声:
「叶青吟,昨日你是否给晚儿下毒,毁掉了她的金丹?」
我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
毒?
砒霜、汞、砣、白面?
我打了个哆嗦。
无数位缉毒警的无脸照片像走马灯似的,从我眼前闪过,刻在骨子里的反毒基因促使我义正词严道:
「我未曾下毒。
「你可以说我偷骂我抢,但与毒有关的事儿,我绝不沾染!」
4
「叶师姐说不是她下的毒。」
「难道真不是她?」
「该不会是吐真丸出了什么问题吧。」
眼看已经有人将疑惑的眼神投来,林晚儿惊慌失措。
一张巴掌大的脸又挂满泪珠,捂着伤痛的丹田跪倒,哀啼哭诉道:
「师尊,昨日的确是叶师姐在我的晚膳中掺入了化元丹。
「晚儿对天发誓,绝没有说谎。」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连大脑宕机的我都忍不住欣赏了会儿小白莲的美人落泪。
以及她眼角余光在看向我时若有若无的恨意。
沈渊难得没有扶起心爱的徒儿,而是拧紧了眉头,又厉声质问我:
「叶青吟,昨日晚膳前后你做过些什么,一五一十给本尊交代清楚!」
我继续转动快要僵化的大脑。
昨日是周末。
但因为公司三个月没发工资了,所以我又去西餐厅兼职了份刷盘子的活儿。
兢兢业业忙活了十二个小时才下班,疲惫到极点的我又被闯红灯的车子撞飞出去,天地在我面前扭曲成一团斑驳。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机械张嘴:
「昨日刷了一天的盘子,没办法,三个月未曾发工……」
似乎有什么在我大脑刺了一下,令我的话稍稍改动了些,继续道:
「三个月未曾发月俸,晚膳时吃了蔬菜拌沙拉,那是我很久没有吃过的美味。」
落日彻底消散于地平线之间,周遭逐渐变得昏黑。
我一身的血液快要干涸,瘦弱的身形仍旧被困在诛魂阵,衣袍与发丝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在人前一向风光霁月的沈渊骤然失了态。
他脸上的轻蔑与厌恶霎时间消失不见,不可置信地看向我,双目赤红,嘴唇嗫嚅了半晌,才拼凑出句:
「执事堂克扣了你三个月的月俸便罢了,你在宗门,平日里的膳食,就吃……菜拌沙子?
「你……竟然还觉得美味?」
身体的疼痛让我听外界的声音有些模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好吃。
西餐大厨做的,内里还特意给我加了不少煎牛肉。
我狂炫了三大盘。
吐真丸的功效逐渐消失,我的神志一点点恢复。
半昏半沉之间,我好像记起了自己一直锲而不舍所追求的事。
我要回家。
没有人规定穿越者必须要在这个世界待下去。
那样与拐卖有何分别?
我的人生,该由自己去决定去留。
我的原世界,还有惦记着我的亲人。
变成植物人的我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靠着呼吸机度日,每天的医药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账单足可以将饱受打击的父母压垮。
我在修真界多待一天,我的父母就要多过一天眼泪拌饭的日子。
在这陌生的世界,我的死,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
回家念头一出,浑身血液沸腾喧嚣。
我努力压下嘴中翻涌的鲜血,彻底清明之际,再次升腾起期待:
「已经审完了,可以开启诛魂阵了吗?」
5
诛魂阵的开启并没有如愿等来,一直气势汹汹想要定我罪的沈渊,在审判结束后,骤然泄了一身的力气,将我关进了地牢。
只字不提让我魂飞魄散的事儿。
地牢光线昏黑,靠在阴暗潮湿的墙壁上,我百无聊赖地啃着手腕。
努力了许久,脉搏处依旧光滑一片,连半个牙印都没有留下。
被关在这里三日,我所有的寻死方法都试过了。
以头撞墙,灵力护体压根皮肉无伤。
解下束腰上吊,却发现自己筑基的修为,能挂在白绫上荡秋千。
想自绝经脉,又被沈渊封锁了灵脉,一丝丝灵气都无法调动。
我的命,比 Russia 大列巴还要硬。
手腕啃累了后,借着微弱烛火,余光扫到浑身的斑斑血迹,我试探询问:【统子,以我现在的受伤情况,还能活多久?】
【三……】
【三个时辰?】
咆哮声传来:【是三百年!虽然原身祭阵后修为受损,但好歹是个修士,铜皮铁骨,想要耗尽寿元至少三百年!】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蹿脑门,冻得我浑身一激灵。
三百年!
等我寿终正寝前往真正的任务世界,怕是男主们的棺材板儿都腐烂透了。
我还怎么完成任务返回原世界?
正当我又支棱起来想继续撞墙时,地牢的玄铁大门被打开。
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弟子得意洋洋走进来,看着我狼狈的模样,居高临下道:
「哼,叶师姐,别以为你使诈逃脱了诛魂阵的责罚,宗门上下就能多看你一眼。
「这十年,宗门谁人不知晚儿师妹心善,偏你妒忌成性,永远都容不下她。
「今日,与你早早定有婚约的凌家来咱们太昊宗了,戒律堂长老让我来将你带过去。
「恐怕,你要被退婚了。」
虽然不认识眼前这张脸,但他的声音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