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再哭，只攥紧拳头，恨恨地盯着我妈。
然而我妈根本不在乎，她去厨房接了一杯水，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兴奋地跟人聊着什么。
嗓音是说不出的甜腻：
「哥哥，你在干吗呀？」
「讨厌，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还把我当宝宝呢？」
「哥哥，你这么喜欢我穿学生装呀，过几天给你个惊喜，不只是学生装哦～」
之后，我妈又跟另外一个人打电话。
「计划有变，弄到了老太婆，效果会不会打折扣？」
「会受到影响对吗？那你可得帮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一笔谢礼。」
挂掉电话，我妈突然抬眸，直视我仇恨的目光。
「怎么，恨我？你本来就不该出生，要不是我，能有你吗？你这条命都是我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攥紧的拳头突然松开，又慌乱地低下头。
「妈妈，对不起，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我妈一巴掌扇过来，我的嘴角火辣辣地疼。
「谁是你妈？以后没人的时候要叫我宝宝，听见没？」
「知道了，宝宝。」
我妈笑我识时务，还骂我是个软蛋，白眼狼，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是啊，该死的人是我。
但我不能死。
我死了，就没有人记得冤死的姥姥。
我抹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麻木地走回房间，假装无事发生。
任由我妈在身后狂笑。
这一晚，我学会了一个词——隐忍。
12
姥姥的后事是我妈一手操办的，她没什么亲戚朋友，因此我妈连葬礼都没办。
草草将姥姥拉去火葬场，连个骨灰盒都不舍得买。
我妈嫌骨灰盒贵，浪费钱，就从阳台的角落里那堆废旧奶粉罐里扒拉出一个还算新的，洗干净用来装骨灰。
那堆奶粉罐，是我和姥姥大晚上不睡觉，翻遍了街上的垃圾桶才捡回来的。
姥姥说攒起来拿去卖钱，就给我买蛋糕吃。
可惜我再也等不到了。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奶粉罐，只觉得手里的重量是那么轻。
那个曾经把我抱在怀里，背在背上的小老太太，如今却只能装在奶粉罐子里。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生生将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
如果让我妈看见我这副模样，换来的一定又是一顿毒打。
我想，一定是我身上流着跟我妈一样的血，我才会在自私冷血方面这么有天赋。
即使面对我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内心毫无波澜。
13
刚进门，我妈就踹了我一脚。
「快去给宝宝冲一杯骨粉，记住，要用奶瓶。」
我捧着奶粉罐，转身进了房间。
拿过奶瓶，接温开水，从罐子里舀一勺灰白色的粉末，倒进奶瓶里。
摇匀，再拿出去给我妈。
由于我在房间里磨蹭了许久，我妈又甩了我一巴掌。
「干个活磨磨蹭蹭的，找死是不是？」
我咬着牙，舌尖顶着牙关，尽力压下喉咙里泛起的腥味，才垂着头解释：
「对不起宝宝，奶瓶是新的，我得先用开水消消毒。」
我妈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
「算你识相。」
说完，我妈捧起奶瓶，在镜头前，小口小口地嘬着里面的液体。
一边嘬还一边夹着嗓子说话：
「宝宝现在要喝奶奶了，哥哥可别再逗宝宝，会呛到宝宝的。」
我瞥了一眼，手机屏幕都快被评论和礼物刷得满屏都是。
我妈笑得眉眼弯弯。
「哥哥放心，答应你的惊喜宝宝一定会做到。」
听我妈说，这个人叫榜一大哥。
特别喜欢我妈这张单纯幼稚的脸，看见她就像看见自己的女儿般亲切。
具体是哪种女儿，我还小，并不能理解。
只知道我的同学跟自己爸爸说话，不会这样尖着嗓子。
而且，她们也不喜欢用奶瓶喝饮料。
14
我妈喝完，就把手机关了。
然后把屋子里的灯全打开，捧着镜子仔细端详着。
半小时后，我妈发出尖锐爆鸣声：
「真的有用！大师果然没有骗我！」
我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看她。
我妈兴奋过头，一把将我拉过去，脸都快贴到我眼皮底下，指着眼尾处兴奋地大喊：
「瞧见没，这些该死的细纹全都没了！」
我仔细看了看，确实如此。
那天见到我妈时，她虽然仍旧年轻，可年纪到底长了七岁，眼角竟不知不觉爬上了几条细细的纹路。
而现在，在我妈喝下骨粉之后。
那些细纹肉眼可见地消失不见。
眼角的皮肤甚至比过去更加细腻平滑。
连带着整张脸都散发着微弱的光泽。
我妈本就生得漂亮，现在重返青春，更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妈见我没什么反应，低声骂了句「蠢货」。
就把我推开，捧着脸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有了这秘术，以后我就能永葆青春，我看谁还敢说我老。」
紧接着，我妈偏过头看我，恶毒的眼神像毒舌的信子将我紧紧缠绕。
「可惜，老太婆的效果差了点，若是用你这蠢货……」
话没说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妈被我的恐惧逗笑，又心满意足地继续欣赏自己的美貌。
大师说，若是用年幼的少女，每周喝一次骨粉即可永葆青春。
而姥姥因为年纪大，骨粉的效果会有所折损，需要每隔三天喝一次。
我知道，我妈会等到喝完姥姥的骨粉，才对我下手。
因为她舍不得放弃到手的青春。
这段偷活下来的时光，是姥姥给我最后的保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