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蹙眉,转过头,细细打量他片刻,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
「难不成你怀疑,晟宁董事长的死,和陈晏有关?」
他明显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直白。
神情迷茫了一瞬,又很快恢复过来:
「秦小姐真聪明——」
「证据。」我说:「没有确凿的证据,所有一切怀疑都是免谈。」
「还有,我不是聪明,是曾经见过太多人想搞他,却被他搞得家破人亡,有了下意识反应而已。」
「我也好心提醒你。」
「在没有确定可以扳倒他之前,不要主动往他跟前凑,比如找我这个他曾经的情人打探消息。」
「万一我对他余情未了,跑去找他告密,你前功尽弃,哭都没地方哭。」
「我……」
「还有——」我打断他的话,继续说:
「如果你是来找我打听消息的话,那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陈晏养着的情人,他并不信任我,也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有关你想知道的一切事情,我都无可奉告,抱歉。」
他眉头紧皱着,明显不信。
可也与我无关。
我真的无话可说。
与陈晏有关的事,或大或小,哪怕只是一个字,我都不想再沾染。
不然,我不敢想象自己会落入什么样的深渊。
20
我又在江城停留两月,攒够了些钱,拎着行李箱去南方上学。
坐了三十个小时的硬座,闻着车厢里的烟味和汗臭,昏昏沉沉地靠着窗。
等下车了,看着天边悠扬的云,心情都好了很多。
研究生开学典礼上,我又一次看到了金主。
他投资捐了一栋楼,西装革履站在台上,假模假式说着好好学习的套话。
他初中辍学,白手起家,对高等学府很是青睐,国内重点大学几乎被他投资了个遍。
我没有多想,坐在台下,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
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中午陪我吃饭。】
我下意识往台上看去。
看金主靠坐在椅背上,眉目慵懒,指尖点着手机屏幕,不经意一般和我对视。
我低头移开视线。
倒也没有拒绝。
吃饭的时候,特地选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川菜馆。
金主打量我片刻,笑着说:「胖了,看来学校伙食不错。」
我没说话。
他也没在意,闲聊一样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阿宁,你可不像那些年轻人,能仗着年轻在学校混日子。」
「想闯出一番名堂,每一步都得规划好。」
他似乎闲过了头。
不去忙分分钟上百万的项目,在这里像个老父亲一样,问我对未来的想法。
而我偏偏最讨厌规划。
「我报名了学校的援外项目。」
「为期一年,下个月就出发。」
看着他诧异的神色,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我想去世界上不同的地方看看,哪怕是战乱,是疾病,是民不聊生……」
「或许这在您眼里是浪费时间,但我总想尽可能帮一些人,才算不白活这一遭。」
他搅汤的手顿了下。
半晌,说:「你还真是总能给我惊喜。」
「我本来以为,你会想要公司的实习资格,或者是项目合作……是我想错了。」
他放下手里的汤匙,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说:
「阿宁,你远比我想象的,要更加理想主义。」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古往今来,极少有人,能在理想主义里获得成功,你明白吗?」
……
他是真的在试图教会我一些东西。
不带情欲,没有威胁,也没有任何两性之间不怀好意的暗示。
单纯从前辈对后辈指点的角度,分享自己的人生经验。
说来可笑。
这样平等的交谈,在同床共枕的那八年,没有发生过一次。
等我真正脱离与他密不可分的日夜,才第一次体会到,与他人格上的平等。
21
我在战乱地区,见到了很多远比我惨得多的人。
饥饿,疾病,子弹……死亡的阴影时时刻刻笼罩在他们头上。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一个小女孩怯生生拽着我的袖子说:
「姐姐,我不敢睡。」
「怕睡着了被炸弹炸死,再看不到明早升起的太阳。」
短短一年,我却像重活了一遭,每日忙得头晕目眩,晒得黢黑,瘦了快二十斤。
一日在营地收拾东西,抬头,看见金主朝我走过来。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眼花了。
抬手揉了揉眼睛,发现的确是他。
结结巴巴地说:「您、您来……」
「来周边国家开会,顺道看看你。」
他瞥了眼四周脏乱的环境,叹了口气:
「你一个女孩子,还真是能忍。」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言简意赅地说:
「生日礼物。」
打开,里面是绚丽的、嵌着巨大钻石的钻戒。
我一瞬间失了声:「这……」
「礼物而已,别多想。」
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没什么具体意义,拍卖会上看到,觉得你会喜欢,就顺手买了。」
我没说话。
似乎他也意识到对我太过关注,匆匆聊了两句,提醒我注意安全,就坐直升机离去。
直升机在空中留下弯折的尾气。
我盯着那个绚丽的,华而不实的钻戒看了许久,都没想明白。
他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