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周恒对我的态度就变了。
他嫌我脸上有疤,让我用面纱遮面。
又说儿子还小,不准我随意出府,只在内院育儿。
那段时间,襁褓里的周子期与我相互依偎。
我盼他聪明,日日为他熬煮鱼汤。
我盼他平安,亲手缝了一个又一个平安符。
子期很快长大了,他跟周恒像了十成十。
那日子期从学堂归来,天真又残忍地问:「为何别人的娘亲都是千金大小姐,我的娘亲只是个渔女?」
周恒背着我教他:「当年是你娘挟恩图报,逼爹爹娶得她。」
那一晚,周子期打翻了我的鱼汤,嫌我身上有鱼腥味。
后来周恒仕途顺畅,步步高升,成了宫宴的常客。
周子期经常跟着他爹出入达官显贵的宴席。
他第一次从宫宴回来,当着我的面夸:
「郡主娘娘高贵又漂亮,还给我糖吃!
「我要是郡主娘娘的儿子就好了,她一定会很宠我!会带我去见很多世面,说不定还能把我送进宫里培养!」
他满眼都是对郡主府的向往,目光转向我时,明显暗下来。
就如此刻,他看到桥上的我,惊讶过后,便是不加遮掩的责怪与嫌弃。
我手中提的食盒里放着一碗鱼汤。
周子期天生有喘症,秋日天凉最易复发,他任性不肯吃药,我只能把药熬进汤里。
今早出门他忘了喝,我只能给他送来。
如今看来,这碗鱼汤不如拿去喂狗。
狗喝了,还知道朝我摇尾巴、逗我开心。
周恒见我来,也毫无反应,只坐着品茶,显然不想在这种重要场合和我扯上任何关系。
我突然觉得很累。
这些年,在这对父子身上投入的心血,到底图了个什么?
我转身要走,郡主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
「那位就是周夫人吧?」
我顿住脚步,君臣有别,只能转身向郡主行了一礼。
安阳郡主斜靠在花园的美人榻上,摇着扇子端详着我脸上的面纱:
「夫人以轻纱遮脸,从不轻易走到人前来,周将军,你这是金屋藏娇啊!」
「贱内相貌丑陋,何来藏娇一说?」
周遭都是达官显贵,听了周恒的话,目光朝我投射而来。
有人低声议论:「这便是当年那个死活要周将军以身相许的渔女吧?」
「这么多年少见她出来走动,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听说她相貌丑陋,面纱之下不知是人是鬼呢!」
郡主也对我的容貌感兴趣,她走上桥,要揭我的面纱。
桥下的周子期不安地看着这一幕。
他怕极了被人看到他有个身份不高、面容也丑的亲娘!
在郡主碰到我面纱的那一刻,周子期忽然冲上来将我撞开:
「你为什么来这里?不要给我和爹爹丢脸!」
我被他撞得踉跄两步,手中的鱼汤摔落在地。
趁乱时,郡主忽然伸手拽开了我脸上的面纱!
她本想看我出丑。
却在看清我面容的那一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像是受到巨大惊吓:
「你、你是?!」
郡主想逼近我,脚下却忽然被浓稠的鱼汤一滑,身形一晃往桥下跌去!
她摔下去前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一并拉下水!
「救命!救命!!」
水里,郡主一个劲地扑腾挣扎,她用双手不断拍打水面,有意无意将我按入水中。
水下,她的双脚拼命朝我踢蹬。
我是会水的,本想将她托举上岸,却被她一脚踹到胸口。
登时五脏六腑移位一般,我眼前发黑,在水里慢慢脱力。
我和郡主一起沉下水底时,周恒扎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