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没有成年女人。
每家每户都养着一只长着她们面容的人面羊。
只要裁下自己的皮肉缝在羊眼上。
羊会在清晨消失，在深夜，驮着心中思念之物，踏着露水归来。
有人盼来了金银，有人盼来了媳妇。
而我死去十多年的妈妈，也被羊带回来了。
「你生来是要做羊的。」
我爸将这话念叨了十八年。
隔壁的王老六家有五个女娃，他总是心气不平。
因为五个女娃就是五只人面羊。
一只羊能驮来一袋金子，五只羊就是五袋。
村里土地贫瘠，辛苦一年，未必能种出粮食。
我爸索性不干活了，每日坐在台阶上，眼珠子死死盯着对门，时不时转过来打量着打扫羊圈的我。
「快了，快了！」他不住地念叨着。
心里不安，因为我快成年了。
成年就意味着嫁人。
我胸口像被压了块石头，但面上只能装作没事。
我爸走过来摸着我的脸，眼中泛起奇异的热火。
「我们金宝，生来就是当羊的料！」
身子忍不住一抖。
村里大部分女人，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包括我妈翠云。
媳妇买回来就立马生孩子，而生产后的女人，会被送到村子的后山深处。
七七四十九天后，便会从山中走出一只羊。
一只长着女人面容的羊。
村里人称为「金膻根」。
我家羊圈里就有一只，瘦瘦小小的，蜷缩在角落里，由我照看。
起初我没什么兴趣。
只是照顾它的吃喝，从没近前去看它被泥污了的面容。
今夜，我突然想起我爸那不知真假的话。
人怎么可能变成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