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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亚飞|陕北李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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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陕北有两位姓李的女子,现在谁到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可他们是最应该被人们记住的。一位丈夫早亡,守贞至93岁,县太爷为她修了贞节牌坊。一位被金人俘虏,金帅欲强奸她,她坚决不从,被乱箭射死,后人为她立了烈女祠。

  石城里的李氏

  在吴堡县的石城遗址中,有一座贞节牌坊,这是知县为一名李姓寡妇立的。在文革中,石刻两柱一门的牌坊已被破坏。原址上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贞节牌坊,相传是为小寡妇李氏而立。小寡妇李氏之夫姓王名重阳,已病入膏肓。为了给丈夫冲喜,13岁便结婚,不久其夫病故,小寡妇一直守节至90余岁老死,县令修建贞节牌坊一座,以励后人。

  石城,据说有上千年的历史。那么小寡妇,处于哪个年代呢,不知道,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她13岁就嫁了人。

  13岁的年龄,搁到现在,还是个娃。在一片唢呐锣鼓声中,她穿上了与她年龄不符的新娘衣服。踱步至大堂,迎接她的不是新郎,而是一只公鸡将与她拜堂。众人簇拥着女娃,红盖头下的红脸蛋上,泪眼涔涔。另一头的公鸡,被吓得咕咕不止,没办法就找根红绳将其嘴绑住。这毕竟是一只鸡嘛!

  宴毕人散,红烛光下,没人掀起她的盖头,没有甜言蜜语,原本与她珍惜这今宵一刻的男人躺在床上,脸上刚露出一丝笑意,病痛袭来,又是一阵抽搐,伴着一长串的咳嗽。女娃赶忙抹下盖头,疾步赶至跟前,轻抚着男人的胸膛。男人握着女娃的纤手,拥堵的胸腔里像是吹进了一滤清风。而女娃的眼前却是一个看不到底儿的黑洞。或许,她的母亲还没来得及教她如何做个妻子,但她已经从一个女娃,没有经历女子的身份,转换成一个女人。

  但是要变成女人,即便是没有爱,最起码需要健康的男人和足够时间吧!

  可上天没给他的病秧子男人留下太多时间。

  不久,这男人就死了。

  新婚时,是女娃,泪眼涔涔。

  葬夫时,是女人,泪眼涔涔。

  她不知道这两次的哭,哭给谁看,能顶什么事。棺材里躺着她的丈夫,曾经病重的丈夫虽不能与她同房,留她一个娃,为她撑起一个家,可即便是病重的丈夫,他还是一个丈夫。现在他连弥留的那丝气也断了。棺材的两侧是村里秀才写的一副挽联:

  画虎立成未点斑,百年夫妇一宵难,欢声未尽哀声举,贺客才来吊客参;

  孔雀屏前单形影,鸳鸯枕上泪凄凉,从来未识尔夫面,空留虚名在人间。

  陕北女人的一生,忠于窑洞,忠于丈夫,忠于娃娃。小寡妇没有了丈夫,没有过娃,只有供她守节的窑洞,黑乎乎的,空郎朗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但她一直守节到九十多岁,没给人留下任何闲言碎语。

  她活了那么久,一生却是那么简单。父母养到十三岁,与一只鸡拜堂,随即变成了寡妇,再就是守节到死。

  小寡妇死了,石城的最高长官县太爷报告他的上级,为小寡妇修建了一座贞节牌坊,并且亲自撰联:

  寿并南山苦节能贞滋厚福;心如井水清怀无滓不生澜。横联:

  冰体清水。

  她苦命的一生,难不成就是为了挣得这一座牌坊?

  如果可以选择,我想她会不会去选择其他生活方式。

  我们无从得知,我们连她的最起码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在吴堡石城的公众号上,我看到了一位同是李姓女子的诗:

  她一定很小,

  小的目

  小的脸

  小的嘴

  小的身子

  还有一双小的脚

  让她迈不开腿

  岁月不曾改变她的小

  于是,她在小的房里

  流细小的泪

  凝望着小的窗外

  一丝微光

  发出小声叹息

  院落里小小的枣树

  开花

  结果

  一茬一茬的

  老去

  小的她

  目更小

  步履更小

  声音也细小的

  渐渐颤微

  岁月啊

  终于用小小的坟茔

  掩埋了她小的细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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