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似乎就剩一口气吊着,孩子在一旁,老杜道:「母子平安。」
他坐在躺椅上,拿出毛线团,开始织东西。
我有点琢磨不透他:「你在织什么?」
「帽子。」
「医生说,凤来发根坏死,以后长不出头发了。」
老杜粗糙的手织起毛线竟然意外的和谐,两根银针上下翻飞,丝毫不乱。
为了确定老杜不是一时兴起,自那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就去看望凤来。
她的气色越来越好,甚至更爱笑了,亲昵地趴在老杜身侧,像个孩子。
并且我再也没见过老杜喝酒,甚至村子里有白事,他也不去吹唢呐,专心在家照顾凤来和孩子。
事情越平静,我就越觉得不对。
两个月之后,卫军平找上门:
「任神婆,我儿子中邪了!」
卫小龙会出事,我并不意外。
作孽是会付出代价的。
短短两个月,卫军平仿佛老了十岁,他讲述最近家里发生的奇怪事情。
「小龙前几天失足掉进了后院井里,我把他救起来之后,他就神神道道的。
「任神婆,你还记得那天配婚时,听到的童谣吗?」
不等我回想,卫军平推开卫小龙的房门,一道嘶哑的男声在唱: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你也去,我也去,就是不让二妞去。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猫也去,狗也去,就是不让二妞去。」
卫小龙转过头,露出一张被水泡发到肿胀的脸。
他咧开嘴角:「你来了。」
我压下思绪,面色平静,没有搭理他,转身在卫家扫视,果然在厨房里发现了一把电锯。
卫军平紧紧跟着我:「他每夜都唱,不停也不累,折磨得我们快疯了。」
我走到后院,看见了一个枯井。
「这首童谣是谁教的?」
愿儿娘小声道:「外头传唱的。」
我手头确实有驱邪的东西,但没有给他们,继续问:「我不信,让卫小龙来和我聊聊。」
卫小龙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潮湿的腥气,他还在不停地哼着童谣。
那个枯井应和着传来阵阵水声。
在愿儿之前,我从未在村子里听过这首童谣,卫小龙抱住膝盖蹲在地上,从他的脚边流出水来。
拉大锯,扯大锯,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那句姥姥门前唱大戏让我有了疑问。
「姥姥死的时候,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
卫小龙抬眼,定定地望着我,接着伸手指着那口井。
「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恨,姥姥为什么只喜欢姐姐不喜欢我?」
我俯身:「你做了什么?」
卫小龙流泪:「我骗了爹,我说姐姐扇我巴掌,爹又打了姐,打得非常狠,把她扔进了井里。」
「姥姥是唯一对姐姐好的人,那天正是姥姥的葬礼当日。
「后来,我才知道,姐姐在井里唱了一夜的童谣。」
话音刚落,枯井里传来细哑的女声,童谣唱得磕磕绊绊,无尽绝望。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前唱大戏;
「猫也去,狗也去,就是不让愿儿去。」
二妞换成了愿儿,卫小龙情不自禁地起身,跟着唱,一边唱一边往井里去。
卫军平和愿儿娘哭着试图拉住他,根本拉不住,卫小龙走到井边,大家探头看,枯井有了水,在沸腾的井水里,浮出一具尸体,是卫小龙。
卫军平吓得松了手,卫小龙就如同断线风筝,直直地摔进井里,激起的水花滴在卫军平和愿儿娘的脸上,霎时,烫破了血肉。
愿儿娘崩溃了:「毁了毁了全毁了!」
「愿弟从井里出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如今小龙死在井里,我早说要把井填了,你非说,要用来关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