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的院落离主院很近，走一段路很快就到了，进屋之前我认春喜在门口等候。
推开门。
爹爹就眉眼一蹙，脸上布满了担忧，上前扶着我在一边坐下。
我抬头看着爹爹，只见他咳了咳嗓子。
「苑苑，你可去看了随卿的伤势？」
我落寞垂了垂眼皮，袖子上还藏着药膏，颔首：「去过了，金姑娘在，我就没进去。」
「爹爹我想……」
话还未说完，就听爹爹懊恼着拍了拍大腿。
「这混账玩意，这回是铁了心要救金言啊，也不知从前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爹爹看了我一眼，又开始痛心。
「金言死了对将军府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但可恨现在随卿非要不可，爹爹是担心万一金言有什么好歹，你说随卿会不会……跟着去了？」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看着爹爹。
「什，什么意思？」
爹爹见我反应激烈，连忙扶着我又坐了回去，语气尽是为难。
「苑苑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我自是不舍得，可爹爹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现下看他这个态度我实在是……」
我脑子发白，盯着爹爹的嘴一张一合。
如果说祁随卿给的伤害是一刀一刀的，尖疼难以喘息。
那爹爹便是先抹上麻药，然后举着冷刺，毫无章法乱捅一番。
他们让我的心，终成溃烂。
他们都觉得，我不会疼的，是吗？
我反应愣愣的，爹爹却还握着我肩膀在说。
「你们妖能活很久，就算是折损寿元，也没什么影响，苑，苑苑你可听到我说的话了？」
我摇头，我哭喊着嗓子摇头。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死。
「爹爹呜……我会疼的，我怕疼的，不要……」
爹爹猩红着眸子，继续逼我。
「我问过妖医了，他说你没有灵根也不会怎么样，至多疯上几天傻上几天，等身体适应了，就就没事了。」
「不疼的，乖苑苑。」
我一下子安静了，晶莹珠子像掉线似的滑落在我的脸上。
泪意染湿了衣领。
心里有一根最后，最后的一根线，「啪」的一下也跟着断了。
原来，拨开云雾，他们更在意的是金姑娘。
我是疯是傻，是疼是死。
他们也能觉得没什么的，也觉得忍一忍就能过去的。
就像大黄说得一样，它的饲主又养了二黄，才把它扔掉了。
因为饲主要把更好的给最喜欢的宠物。
我安静了两天，听着大夫说祁随卿伤势好了差不多之后，才默默又翻出一个老旧的破本子。
这个本子还是夫君送我的。
教我习字的那年，他把这一本札记送我。
「你现在化身成人了，既已经是女子，就会有自己的心思。」
「以后有什么想法，就往里面写，我保证不看。」
我高高兴兴地收了札记。
可因为懒怠，这本札记往日不是给我踮桌脚，就是踮热锅用。
如今，我也终于有了不想和别人说的很多心思了。
「爱应是常觉亏欠，是让我自觉矜贵，你们觉得我该知足，该付出的时候，就已经不爱我了。」
春喜过来给我磨墨。
我把札记合上，扫了一眼春喜已经准备好的行囊，我又把提前写好的休书放在桌子上的最明显的位置。
「现在，是我不要你了。」
起身，我把札记放进行囊里，正打算连夜带着春喜一起离开。
结果一开门，外面风雪索索吹。
眼前，伫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