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是被送到农村的女大学生。
她这辈子没有爱过任何男人。
唯一爱的人，只有她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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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 年，我在乡村小学毕业，成绩不错，尚且不知学习对我人生的重大意义。
我那一向病弱的母亲为了让我继续读初中，第一次跟我爸顶了嘴。
她拼命从床上爬起，对我爸说：
「读书好，等读完初中，送春雨出去打工，能赚更多钱。」
还不等我爸发话，奶奶率先上前，给了妈妈一巴掌。
「读书读书，读个屁书！当年是你说让她读了小学出去打工赚钱的，现在小学读完了，哪有什么打工的门路！就这，还要读初中呢！娶你回来，就是浪费钱！」
爸爸也劝妈妈：「隔壁女娃下地好几年了，对门二丫现在也会跟着她妈割猪草了，春雨女孩子家，读书没什么用。」
妈妈捂着脸倒在床上，面色苍白，咳嗽的声音像拉动风箱。
晚上，我和妈妈睡在一起，凉丝丝的月光透过窗漏在我们身上。
妈妈抚摸着我的脑袋，告诉我：
「春雨，你要读书，读书才有出息。」
可我不明白。
「妈，我不需要那么多钱，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隔壁的刘贱女和对门的李二丫是我的好朋友，她们两个从来没读过一点书。
我已经比她们，好不少了。
可我妈不这样想，她叹着气，看向窗外蒙蒙的一片黑。
「赚钱什么的，都是哄哄你爸和你奶奶的借口。」
听村里的人说，妈妈曾经是大学生。
她是被人用八十块拐来这里的。
就连我的出生，也是把妈妈用铁链锁在房间里，然后奶奶撺掇着爸爸做了坏事。
那天晚上，妈妈看着我，眼中有晶莹的光芒：
「当时知道自己怀孕了，我很绝望，好几次都想不要这个孩子。」
「可是他们把我锁在这里，我哪里都不能去……还好，最后生下来的是你，是个女儿。」
「他们原本想把你丢掉的，还好我拦着把你抱在怀里，他们都说我当时，和疯子一样。」
我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十二岁的我，没法明白这些话和好好学习的关联。
我只知道，家里人不让我上初中，而母亲决定自己教我。
她刨开家里的一角，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兴奋地向我炫耀：
「看，这是妈当年偷偷留下来的。」
她告诉我，她要去找村里唯一一个有点文化的小学老师，托他去给我买初中的课本。
接下来一月，妈妈辗转于家和小学校之间。
不知为何，去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
书一本一本地在桌上摞起，村里人的闲话也随着风一点一点长起来了。
他们说妈妈一定是和那个小学男老师有了奸情，两个人借着买书的名头私会。
就连和我玩的最好的二丫也同我窃窃私语：「春雨，你要不偷偷跟去，看你妈在干啥。」
我不想跟去。
我也不相信那些村里人的闲话。
因为我明明亲眼瞧见，妈妈头几次从小学回来还是红光满面，后来，回回苦着脸，皱着眉，甚至脸上脖子上还有几道抓痕。
她会把书递到我面前，然后叹一口气。
我同妈妈说：「妈妈，你若是被人欺负，咱们就不要去了。」
从前，妈妈刚被卖来的时候，为了求救，曾经托小学老师写信去报警。
可他居然转手就把信件交给了村长，最后害得妈妈又被毒打一顿。
可见不是个好人。
可妈妈不听，为了我的课本和练习册，依旧一趟一趟跑。
直到那天，听了闲话的我爸，扛着锄头就赶去了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