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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的文章(精选1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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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的文章(精选10篇)

红泥小火炉

文/张秀云

世间的温暖,无非雪夜围火炉,又或雨夜茶一壶。

冬天里,暖是刚需,周身暖融融地站在窗前,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才能生出诗意来。一千多年前的那个黄昏,天欲雪,白居易屋里的小火炉蹿着红彤彤的火苗,坐在火苗上的那壶绿蚁酒,香气浓浓地飘了出来,这时候,诗人想起朋友刘十九,于是提笔写了个便条:“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都说这是一首诗,你看看内容,应该是一张便条吧,随手写下来交予童子,让他给那个人送过去。故事没有后续报道,如果续上,应该是,那个人看了,立马跟着童子过来了,二人围炉对饮,一杯一杯复一杯,外面雪花已经飘了起来,一层一层,厚厚地落在柴扉上。大雪封路回不去了,于是继续喝,继续玩,“围棋赌酒到天明”。

与刘十九一起在这张便条里流传千古的,是红泥小火炉,一到冬天,现代人的朋友圈里,到处都是这句话,都是喝酒的邀约。这是一款什么样的炉子呢?我小的时候家里用过一种煤炉,红土烧制的,褚红色,经不起大的磕碰,应该与诗人家里的大体相同。只是,我们烧的是很多孔眼的蜂窝煤,诗人的燃料应该是木炭。但不管是不是红泥炉,不管是什么燃料,只要有一炉火在,就会生出一怀温暖,生出严冬里的幸福感。

夜晚,四野静寂,除了偶尔一声犬吠,余下的就是簌簌的落雪声。这时候,坐在炉火前,读书也是件开心的事。雪夜闭门读书,在热烘烘的炉火跟前,一页页忘我地读着,看得心潮澎湃,不时地拊掌叫绝,确是人生快事。常有人感叹,文学能有什么用!是的,文学不能帮你买一篓炭,但你看,它可以让你的生活变得有趣,能慰藉你漫漫雪夜里的孤单寂寞。

我小时候的冬天,最喜欢守在火炉子旁边,看红红的小火苗从蜂窝煤的孔洞里呼呼地跳出来,把小手盖在上面,再迅速移开,烘得热乎乎的。玩够了,就抓一把花生放在环形的炉盖子上,看花生壳的缝隙里渐渐冒出一小股白烟,渐渐地扑出香气来。黄豆放在上面,一会儿就会被烫得直跳;红芋会软烂香甜,玉米粒会开出花来。母亲有时候还会倒腾个“火锅”给我们暖身子,白水里煮上白菜和嫩豆腐,捞出来蘸酱油吃,一屋子雾气缭绕热气腾腾。那些天寒地冻的日子,常常是一家人围坐在炉火前,父亲用芦花编织木底草鞋,母亲缝缝补补,哥哥姐姐做作业,我则抱着炉子,吃得满嘴乌黑。吃饱了,就坐听风声,迅猛的、凌厉的北风扫过干枯的树梢,扫过冰冷的屋瓦,呼啸着疾驰而去。几十年过去,现在回忆起来,仍能感觉到那嗖嗖疾驰的劲风,感觉到炉腔里小火苗轻微的喘息,感觉到“暖老温贫”。

记不清在哪里了,曾看到过这样一段描述:“雪后晴日,温冬酒一壶,卤肉、糟鱼为佐,临窗独酌,闲看顽童呵手堆雪人,不觉日昏,而酒亦尽矣。”这个画面,真让人觉得静日生香,明亮又温暖,觉得作者身后,肯定有一个红泥小火炉旺旺地烧着,小火苗调皮地忽闪跳跃,温着一壶老酒。杯空了,他转过身来,斟上,继续慢饮,继续看窗外的景致,直到天色昏黑。严冬里,只要有一炉火在,时光怎么都是好的,独酌好,对饮好,读书好,闲坐亦好。

都说张爱玲孤傲怪僻,不食人间烟火,她却喜欢看人生煤炉子。寒天清早的人行道上,扇子扇出滚滚的白烟,她就喜欢在那烟雾里走过,那烟雾薰眼而呛人,却是香而暖的,是尘世的味道。说白了,她的骨子里,和我们普通人一样,也贪恋着人间烟火。

寒风中的“温暖”

文/汪志

为有效防控新冠肺炎疫情,全国各地基层党组织积极组织广大党员干部和志愿者设置疫情监控点,做好疫情监测、排查、防控等工作。

我所在的河西走廊,冬季寒冷而干燥,1月末2月初的早晚气温都在零下10摄氏度左右,午夜更是在零下十三四摄氏度,大风中夹着黄沙,长时间在室外值勤,确实是一件十分艰苦的工作。但为了广大居民的身体健康和社会和谐稳定,大家都甘愿在寒风中默默坚守。

1月29日(正月初五)早上8点,当我和另一名当值工作人员来到小区门口的执勤点时,我们惊喜地发现,在小区门口一墙角边的一张旧茶几上,摆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水,茶几旁边还放着一个炉火正旺的火炉子,寒风中的我顿时感觉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

“这是谁准备的?难道是张师傅?”我连连发问。果然,还真让我猜对了,这个为我们泡茶生炉子的人正是张师傅。张师傅名叫张苏江,年近六旬,家住在乡下,现受聘在我们这个居民小区值守大门。原来,他见我们每天好几拨执勤人员在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于是从乡下的家里取来了火炉子和无烟煤块,燃起了这个红红的小火炉。

从1月29日这天开始,每天天没亮,张师傅就早早将炉子点着,为我们值勤的志愿者烧水倒茶“送温暖”。当我们对他表示谢意时,他微微一笑:“外面天气这么冷,你们舍小家、顾大家、为国家,太不容易了。这点儿小事是我应该做的,只要疫情没结束,天气还冷,我就一直为大家服务下去……”

如今快一个月了,这个温暖的小故事还在继续……

教室里的泥火炉

文/米丽宏

小时候的冬天,取暖都是靠火炉。炉子是那种红砖垒砌、黄泥抹缝儿的泥炉子,二尺见方、一米多高、外方内圆,放在讲台里侧。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老师个个都会砌炉子。寒风一起,学校就号召各班砌炉子。同学们被要求一人带一块砖来,泥铲子、泥抹子、麦秸也是学生自己报名带来的。准备工作完成,余下的事就看老师大显身手了。抽中午或大课间,老师脱去外套、挽起袖子,一头汗、两手泥,忙得直冒汗。几个学生在老师的指挥下,一会儿搬砖,一会儿和泥。

有一年,我们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从没做过泥水活儿。砌炉子前,她先到别班教室观摩了整个过程,回来便信心十足地如法炮制。老师累得卷发都贴在额上了,白衬衣上溅了好些个黄泥点子,当然炉子砌得也很漂亮。可那个冬天,我们班的炉子老是不冒火,光吐烟;火灭了,还特别难生着。有次,值日生七点就到校生火,一直到八点十五分上课铃响,还没有把炉火生着。他们一脸的黑灰,两手拿着书在炉口拼命地扇,那炉子一点儿不领情,发脾气似的冒着滚滚浓烟,屋子里云山雾罩一般。老师进来,只听一片咳嗽声,看不见人。于是,我们被轰出教室,在墙根儿站成一排,晒着阳光,互相挤着,呜哩哇啦地背课文。老师从办公室找了两张废弃的油印纸,又让近处的同学跑回家拿了一篮子玉米棒,才引着了火。

平时,如果哪个学生没吃早饭,带块冷干粮来校,老师会准许在火炉上烤烤吃。有时,他还会用自己的水壶为我们烧开水。我们一边做作业,一边听着水壶的吟唱,感觉到的是一种家的气氛。

每年冬天闹流感的时候,学校会购进几缸醋,每班分一些。老师便拿了锅,在教室里不厌其烦地熏醋。据说,醋能杀死感冒病毒,我们那时感冒的人还真不多。

与炉子一路走来

文/陈平

生活离不开炉子。1979年8月,我在学校的工资发放册上,第一次签下自己的名字,领到了28元的工资。拿着这28元钱,我不知买些什么,想来想去,就买个土炉子吧。炉子买来了,是土炉子,还顺便买了一个铝锅、一个小铁锅、几个碗和一把筷子,剩下的10元就交给了母亲。每当放午学和晚学后,我就把土炉子搬到走廊上,从学校周围捡来一些干树枝,塞进炉子里,生起火,架上铝锅,把淘好的半小缸米放入锅内,一边用扇子扇火,一边等着饭开。见铝锅噗噗地冒气了,饭就开了。等水煮到快干时,盖上铝锅盖,把饭焖一会,当鼻子闻到饭熟的香味时,我端下铝锅,架上铁锅,把锅里的菜油熬得冒出青烟后,放入辣子和青菜,随着哧啦啦的炒菜声,一股股的辣子香味直钻鼻子,呛得直打喷嚏。但肉类很少见,大都半个月或个把月才打一次牙祭,如果每天能吃上小葱拌豆腐就很不错了。即使是淡饭素菜,毕竟是自己亲手做的,吃起来格外香。可土炉子不耐用,尽管外面用铁丝箍着,但没用多久,四周就开裂了,不到半年,整个炉子就散了架,只好又买一个。

就这不起眼的土炉子,一直伴着我过了两年的单身生活,和我一起把生活打造得有滋有味。人们都说,没有女人的家不算家。1981年,我结婚了,有了一个温馨的家,终于结束了单身汉生活。婚后,我花了35元钱买了一个烧煤的钢炉子。没厨房,钢炉子就放在走廊上,白天热水、煮饭、炒菜,晚上就搬到房间里。每天都要装卸烟管,搬进搬出,很麻烦。学校过意不去,就给了我一个破旧的厨房。厨房紧挨民居的猪圈,一股股难闻的臭气,不时地涌进厨房。从房间到厨房,中间隔着一个操场。虽然厨房差了点,但煤炉子总算有了固定的地方。

钢炉子火力大,煮饭炒菜速度很快。但一到夏天,烧得通红的炉子散发着高温,热得炒菜的妻子满头大汗。于是,我就在炉子的内壁糊上一层黄泥巴,再把炉子周围用砖头围上,散发的热量减少了许多。一到冬天,我就把炉子内的泥巴去掉,全家人围着烧红的炉子取暖,感受着家的温暖。有时,妻子把红苕放在炉盘上烤着,那飘香的红苕,现在想起来,仿佛还在嘴里香着。我们一家就在那个破厨房内,围着那个钢炉子度过了好几个寒冷的冬天。那是正月,妻早上起来去烧水,一到厨房,门却大开着,被人撬掉的锁不知扔到什么地方去了,厨房里的钢炉子不见了,烟管、铝锅、铁锅、两块腊肉和碗全被小偷盗走了,连饭勺也没留下,只剩下筷子笼里的那把筷子。妻望着空荡荡的厨房,满眼是泪水。我却笑着对妻说,没事,破财消灾!当天,我又跑到镇上买了一个钢炉子和一套炊具。

1992年秋,我从乡下调进了县城中学,儿子也随着我在凤城一小读书,父子俩住在四合院一楼的一间狭窄潮湿的房里。一到县城,我就买了一个蜂窝煤炉子。用蜂窝煤炉子比钢炉子要方便得多,不用天天生火,又省煤省事。但没厨房,蜂窝煤炉只好放在窗下的过道上。 炒菜时,我将炉子稍微向走廊外边移一些。有时正在炒菜,突然楼上一盆洗脚水“啪”地倒下来,脏水溅到锅里,一锅菜就吃不成了。我跑出来向楼上大喊,是谁乱泼水?可楼上没人回应。四合院里很静,静得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如果自己有一个厨房,蜂窝煤炉子就有了安身之地,炒菜时就不怕脏水溅进锅里当“佐料”了。

终于有了一间厨房,是一位老师调走后腾出来的。我打开一看,屋里一片狼藉,满地是垃圾。我清扫了一个上午,终于把厨房弄干净了。我把蜂窝煤炉搬进了厨房后,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蜂窝煤炉子终于有了一个安身的地方,炒菜时再也用不着担心楼上泼脏水了。

四年后,妻也调进了县城,乡下那个伴着一家人生活了好几个寒暑的钢炉子不好带,就把它送给了岳母。1998年,学校集资建房,我买了一套新房,并请师傅在厨房内打了一个蜂窝煤灶。因为我已习惯烧蜂窝煤炉,只要在炉子上架一个铝壶,随时都有热水用,很方便。但搬进新房后不久,因煤炉漏煤气,容易损坏电器,我便买了煤气炉。用煤气炉既方便也卫生,火力也大,又便于控制,还少了捅煤炉时扬起的灰尘。炒菜时,你只要把要炒的菜切好,一打火,菜锅就烧热了,速度要比蜂窝煤炉快得多。嘴馋的我,就常去农贸市场买些猪蹄,放入高压锅内,倒些酒,加些生姜,加入适量的水,再把高压锅放在煤气炉上炖,随着高压锅哧哧地喷气,那猪蹄的香味飘出来,叫人食欲大增。

后来,我又买了一个电磁炉,于是,炒菜用煤气炉,热水用电磁炉,双管齐下。以前,家里来了客人,一般是用土炉子烧炭架火锅,可现在不再用土炉子了。家里有客人,只把电磁炉往桌上一放,把插头一插,把开关一按,锅内的汤菜马上开起来。全家人和客人一起围着电磁炉,品着美酒,尝着佳肴,拉着家常,话人世沧桑,赞繁华盛世,其乐融融,心气高涨。

如果说,一滴水能折射出太阳的光辉,那么生活的细微变化也能折射出时代的进步。从土炉子到电磁炉,这个小小的变化过程,不正见证了40年的改革辉煌历程吗?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这得感谢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随着时代和科技的进步,以后会有更好的炉子出现,究竟是什么样的炉子,我们期待着。

明亮的温暖

文/殷金来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是明朝诗人于谦著名的《石灰吟》。其实烧石灰的材料除了石灰石还有很多种,石炭就是其中一种。或者浙江杭州有石灰石而少石炭,才用石灰石去烧制石灰。在秦巴山区,石炭居多,烧石灰的材料大部分取自当地的石炭。但无论石灰石还是石炭,烧成了石灰,都是白色的,留下的都是磊落的襟怀做人的一片质朴清白。

冬天了,念这首诗,总想起一些和炭有关的往事。

那个时候冬天的气温比现在要寒冷,风刮在脸上,像冰渣渣硌着硬硬的生疼。但穿在身上的衣裤通常只有一条绒衣绒裤套上薄薄的单衣单裤。上衣短翘翘的,疯起来,肚脐眼腰身都露在外边。气温寒冷,心里并不觉得寒冷,全身暖融融的,只觉得雪下得不够深,风吹得不够猛。雪下着嘻嘻哈哈的笑声,发出叽叽吱吱的欢鸣。手脚冻得通红,吸噜着鼻涕,也不肯到屋里烤一烤炭火。晚上洗脚,父亲总能从脱下的鞋子里面抠出一点雪渍,袜子挤出脚臭的味来。泡了一天的脚板晾出来,脚底是一层薄薄的白皮。睡觉后,父亲把鞋袜搁在炉子边上,早晨起来又是干爽爽的了。因为有一炉好炭火,父母就随我们由着性子嬉闹,在雪地里打闹出一片鸡鸣狗吠鸟啼的生气,摔出鼻青眼肿伤筋动骨的淘气。

炭火炉子是黄泥糊的,放上一些盐,揉出了黏性,摁在炉壁上。炉面的地上铺有青石板,用来煨茶煲汤。炉眼先用钢钎和铁勺掏出一个雏形,底部留下一个炉门,两个人合抱着粗圆木哼哧哼哧费力地插进去凿通,向四边靠一靠,炉壁变得瓷实。再用抹子抹平搪滑。炉口的面糊的大,燃的火就大。农村讲的是火大人畜旺盛,为了讨个好口风,这火烧得越旺越好。勤俭节约的人家在别处俭省,这口炭炉却是烧得越大越好。“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红泥就是这种泥高温烧烤后的颜色。

农村家家都有炭炉。炭炉子没有闲着的时候,炉坑里面生豆芽,生麦芽,窝豆酱,来得快。或者炉边生甜酒,做霉豆腐,不要几天就起一层绒绒的白毛,就有了酒味和霉豆腐的香。小孩多的人家,炕尿布屎片,尿湿的铺盖架在风罩上,一会儿干爽爽的。遇着连阴雨,小孩的换洗衣服换不过来,搭在火炉屋里的晾衣杆上,第二天起来,衣服摸着像棉缎软沓沓的舒适,有羊绒的手感。穿上这样熨帖暖和的衣裤,小孩子就少了夜哭啼闹,见人笑呵呵。炭炉一年四季都烧着,家户人家用炭的量就很大,炭跟着涨身价,销量好,盈利快。职业无论高低贵贱,只要有人需要,只要随时有人求着,就是一个炭匠,就跟着有了脸面。

由于炭来得不容易,很多人家在炭烧过后,会用炭锤敲去外面烧过了的一层红灰,剥除黑芯来,又架在炉子上燃烧。烧过了的炭果,倒在受潮的地面缠一缠吸水,倒在雪铺满的路上防滑,放在墙角面上掩稻谷草,放萝卜防冻。

炭匠在村子里和骟匠篾匠土匠木匠一样是个很受人尊敬的职业,有人递烟,有人端茶。人远远地看见了,就有人点头,热情地打招呼。坐席坐上位,劝酒的轮流上,吃鸡头,吃猪肘子。

小时候觉得炭是好东西,能烧上炭就不错了。后来知道了还有高一等次的煤。炭和煤是同血同宗的一家人。煤位于更深的地下,炭在地皮的浅出。有钱的殷实之家过年或者娶媳妇才会买上一车煤,来个有身份的客人烧起火脸上会光彩一些。但是我喜欢炭,炭在最艰难的岁月带给了我们欢乐。炭让我感到踏实舒心,这是煤所没有的。

现在农村和城市一样,用电、煤气和煤块。而石炭因为硫磺烟子太重,不环保,也没有现在的燃料方便,就没有人破土取之。几年前回巴蜀老家时,树已经葳蕤茂密,成了一片华荫如盖的森林,再难找到一口裸露的洞口。炭匠这个职业因为没有事情可做,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炭在土地的深处,哪里才是它该去的地方,煤以后也要回到同样一个地方。

炭是故乡留在心中明亮的温暖,是来自土地内部涌动的热流。

平行

文/姚文冬

那年八月,我放弃镇上的安逸工作,去县城做临时工,因为心理上的落差,一度打过退堂鼓,过了一阵子也就习惯了,想着要好好干,给自己谋一个好前程。那时,妹妹也正面临抉择,刚结束的高考,她是镇中唯一“进段”的应届生,也只是进了专科段。她不甘心,哭着求父亲供她去县一中复读。一个月后,妹妹也来到了县城。又半个月后,一个傍晚,同事告诉我有个自称是我妹妹的小女孩在门口等我,我急忙下楼去看,看见妹妹正拘谨地站在大门一侧,一见我她就咧着嘴笑了,说,哥,我想家了。我说再等一会儿就下班了,我们一起回家。

路上,她说想回镇中复读,因为太想家了,每天都想。我清楚,她从没离开过家,不适应陌生环境,就像我刚来一样。我就鼓励她说,一中教学条件好,再说为了复读爸爸花了不少钱,那不白搭了吗?她被我一点点说动了。县城到小镇三十里地,此时正走到一半,路在这里拐了个弯,由东西方向转为南北,妹妹的心情也已峰回路转。她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哥,不瞒你说,上星期我借了一辆自行车,想自己骑回家去,走到这地方我就晕头转向了,咱家不是在县城西边吗,路怎么向南走呢?我担心迷路了,一害怕就又回学校了。我说你真傻。她说是啊,所以我才来找你,我不敢自己回家。

一年后,我转为计划内临时工,日工资转为月工资,还有奖金,收入足足翻了两倍。同月,妹妹接到了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我亲自送妹妹上大学,给她买了新衣新鞋,还给她买了一块手表。在医科大学工作的表哥说,你咋把妹妹打扮得像个假小子?我一看还真是,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希望她勇敢、坚强。

医科大学上五年。五年中我们频繁通信,兄妹之情在邮路上来来往往,走的是平行的路线。这期间,我结婚、生子,她的学业也日渐精进。有一次她信中说,夜里她曾一个人溜进解剖室,观摩人的尸体和器官,我吓了一跳,她不再是那个连骑车走夜路都害怕的小女孩了。五年里,我最大的不顺,是考上了新单位,就要办录用手续了,却因一些原因搁浅。正是那段时间,妹妹来信说有两个男同学追她,她很纠结,问我怎么办。我心情低落,连信都没回她。等过了低谷期,想起这事懊悔不迭,这可是妹妹的人生大事,我多失职啊!急忙回信问她,她说两个都回绝了。她并没怪我不给她回信,但我觉得我伤了她的心,这样的大事我却不“在场”,她一定很苦恼。

五年后,妹妹顺利成为一名医生,她高兴地说,哥,等我上班了,就住在你家。我说好啊,让你嫂子天天给你做好吃的。说来更巧,就在她正式上班一个星期后,一个老乡为她准备家宴庆祝,顺便招呼我也去,就在那天,新单位突然通知让我去办手续,悬了五年,终于尘埃落地。晚上回来,匆匆赶到老乡家。老乡端着酒杯惊诧道,还真有这么巧的事?我觉得也是,好像上天安排我等了妹妹五年。

也有点小遗憾,由于我买的房子没能如期交房,妹妹没能实现上班后和我一起生活的愿望。春节前,她结婚了,先我一步在城里有了自己的家。开春我的房子终于交付,我也把家搬进城里。这等于是,我们几乎同时在城里扎了根,不再是江湖上相依为命的两片浮萍。

人生紧要处,我们的轨迹总是在平行。其实这样的平行,最远能追溯到儿时。上小学四年级时,老师鼓励学生早到,谁第一个签到,当天就会得到表扬,连续一个星期,就给一朵小红花。为了这朵小红花,我五点多就起床,点着煤油炉子烧水做饭。妹妹被惊醒了,她说,哥,我给你看着炉子,你再睡一会儿吧,水开了我再招呼你。过了几天,她干脆和我一起起床、吃早饭,一起上学。清晨六点的街上,清寂无人,教室里更冷清,我签完到就生火炉,然后围着炉子等天亮。有一天,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跑到二年级教室去看妹妹,漆黑阴冷的教室里,她正坐在冰凉的炉子边缩成一团,我又心疼又恨自己疏忽,急忙帮她生炉子烤火,让她以后别跟我做伴了。她说还是让我跟你做伴吧,街上那么黑,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人们都羡慕我的父母,说儿女都有出息。母亲有点小偏心,也有点小迷信,她说我儿子是有福的人,小时候算卦的说他一脸福相,小丫头是沾了她哥的光了。母亲这么说时,妹妹就抿着嘴笑。我们心里清楚,命运如此巧合,那是父母的恩赐。一奶同胞,天生有爱,在人生的路上当然要你等等我,我等等你,不离不弃。我更明白,非但不是妹妹沾了我的光,相反,她才是我生命里的一颗福星。人到中年,命运的平行不再明显,我们更多的交集,是她领着多病的我去各大医院求医……

地下通道里的地瓜香

文/雨子@

家附近的马路对面就是生活超市,每次去超市都要穿过那条热闹杂吵的通道。有贴手机膜,摆地摊鞋袜,各种小吃的小商小贩,唯有那一股熟悉的地瓜香,总会让我停留脚步沉思片刻。

对地瓜的情节,源于儿时,谈及儿时,我长于农村,物质匮乏的时光,冬天唯有外婆那土炕炉里烤出的地瓜,是远远闻着直吞口水,那地瓜的香甜伴随着升腾的热气,整个冬天都是暖融融。偶尔,我闻着通道里的地瓜香,零散的买上几次,不知怎的,味道总是没有外婆烤的香甜,或者说是没有土炕的缘故吧。

说起儿时的往事,总是回味无穷,那一历历一幕幕都让人怀念,让人后悔,让人……

孩提时候的土炕炉子,年幼时我会做到炕上,看母亲在炉子上煮饭,一年难得有到荤菜,冬天除了地窖里,存贮的地瓜,土豆,萝卜之外,就是母亲自己的做的酸菜,咸菜。而这仅有数的食物里,地瓜是全家人喜欢的热捧食物,午饭时光,母亲早早的蒸上一大篦子地瓜,篦子下面熬得是小米粥,再三嘱咐我看着火,她去喂猪,干农杂活。待下地的人都回来后,一家人则围坐到土炕上,就着酸菜小米粥,手里拿着地瓜当主餐,那美味那气氛其乐融融。

当太阳西下,外婆便早早把地瓜放到炉子里的捂着,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痛苦的,我总会一遍又一遍追问外婆,地瓜熟了没有?终于等到外婆说可以吃了,那种迫不及待是无法形容。土炉子里烤出的地瓜,香味浓浓,搬开咬上一口,直接能甜到心里。没有零食的年代,地瓜就是我最好的零食,新出炉的地瓜极其烫手,而我顾不得地瓜的烫手,就便狼吞虎咽,旁边是外婆的唠叨,总是喊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儿时的那一幕,每每回忆,整个过程都是记忆犹新。

如今看见通道里的地瓜,想再买时就犹豫了,买了味道不对咬上两口,干脆扔掉。每次路过,也只是迷恋那种熟悉的香味,随之回忆一下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

岁月里,闹饥荒,有得吃就算不错了,不过土窑地瓜确实很值得回味,是我们小时候用双手托起的美梦。

童年的玩乐

我有一个多彩的童年,倘与其他时段相比,它就更加多彩。

捏泥人

在水边挖取一种粘性大的胶泥,不断摔揉,捏出各种形状,再放在有阳光的阳台上晾干。我还有印象的是:老头钓鱼。当然不是我亲自想出来的,而是从小伙伴那里窥来的。那老翁头戴斗笠,有两颗突出的眼球,和一只弯曲的胡子。一只手臂向前扬起扯着竹竿,竹竿通过细线垂钓。老翁像娃娃一样双脚朝前坐着,略显憨态。斗笠,眼睛,胡子全是粘贴上去的,而头和身子之间,手脚和身子之间,就通过小树枝连接,因此他的内力也有骨干,而不只有显露在外的眼目。

刻模儿

名字已不太确定,而且各地有不同的叫法。那是用砖窑烧制而成的一种砖质的红色的圆形图案模子。它的大小是固定的,正好可以放进手掌里。图案多为孩子喜见的,像孙悟空,一只猪,各种的图案,但现在已不能记得,因此感到损失和失落。在店铺中买得,现在已不见。同样取胶泥,摔熟,将泥附着在模子上,用手掌均力挤压,揭开胶泥,胶泥上就得到突出的图案。如果用力不够,图案不够清晰;如果用力过大,模子又会断裂。因此多少需要些技术和经验。一般每个孩子都有不同图案的模子,你看我的好看,我看你的好看,就互相借着使用。刻好的胶泥模子,晾干即可完工,但有人想追求和原模相仿的模子,于是就将胶泥模子放进灶膛里,用木炭柴禾烧制。经过灶膛的模子,有时会被烧出一些红色,但更多部分变成黑色,那是被烟熏的。灶膛和砖窑还是有区别的。

烧小炉子

用胶泥可以制成一种简易的小炉子。那时的孩子人人都会。将胶泥摔打成方形,从一个面向里掏空,再在临面的低端开一小孔,这就是孩子们的小炉子了。显然只制作这样一只简单的小东西并没有多少趣味。下面还要烧小炉子。所用的燃料,不经历的人,是不能猜到的。是枣树树干内壁里的朽木。枣树的树干极易开裂,因此也常做鸟儿的树洞。内壁的朽木柔软易燃,又能像木炭一样长久燃烧着。一群人就结伴向枣林进发,为自己的小炉子采集燃料。小炉子在村边的高处排成一排,孩子用杨树叶当扇子为炉子扇风,着急了的直接将小嘴对准炉孔,鼓起腮帮子吹起来,这下用力过猛,炉中轻质的燃料竟被吹飞了。于是只能从头再来。谁的小炉子里冒出的火苗旺盛,谁就被人羡慕,认为他有本事。有人也请他帮忙,他也去给人指导。总之是要互相交流和学习的,最好大家的小炉子都能亮起来。远远地望去,那村边飘荡着一缕缕青烟,几个孩子蹲在那里。我们也还有更进一步的行动。做饭。大人所做的事情,我们都能另行模仿,但他们不一定知道。三个孩子完成这个伟大的计划。一个孩子拿盐,一个孩子取油,另一个孩子带花生。花生多容易带出,因那是田地里产的。油盐就要偷着取,倘若被大人发现,那就一定是浪费,要受大人的责怪。没错,我们要炒花生。三个人聚到一处时,就可以开工了。将一个罐头瓶盖子搭在已稳定的炉火上,倒进一些油,放几粒花生米,再撒一些盐,用树枝当铲子拨来拨去。这小炉火炒花生米更需要耐心了。三个小脑袋挤在一处,眼睛里就只有这几粒花生米了。这样炒出的花生米一定是好吃的,放在嘴里还滚烫,舌头赶紧来回躲闪,就这样拼命吃进了肚里。

偷枣子

家乡的枣林最为宽广。每个村子都有一片枣林,每个人家都有几棵枣树。但对于孩子来说,自家的枣子总没有别人家的好吃。单为吃枣子,特地去寻自家的枣树,也比较难。于是,就偷枣子。偷是个相对的概念。如果被偷的不认为是偷,那也就可不算做偷;偷与被偷就变为,一方是摘,一方是送。枣树更是随处可见,村边就很多见,有的伸手就可够到,但好吃的多挂在高处。要吃到好吃的,就用砖块投掷。倘要用竹竿,那就过分了,树的主人会喝斥你。顺手摘几个枣子,没有人理你。顺手就能摘取的,也多半没了吸引力。要说最好吃的枣子,还是一个小脚老太婆家的。这老婆婆身材瘦小,像一片会走动的柳叶,小脚走起路来完全没有声音,有时还叼着一杆长烟袋。一棵枣树长在她的院墙外。那枣树结出的枣子更脆甜。老婆婆听到动静,在院子里就开喊,听到声音孩子们躲起来,老婆婆站在村头张望寻找,但早已不见一个人影。等她离去,一切继续。蹩脚老太婆根本制不住顽皮的孩童。孩子穿着背心,拾起的枣子用背心兜着。一边走,一边吃。

偷杏子

邻村有一片果园,里面有杏树,梨树,桃树,苹果树,挨着我们的打麦场。收获麦子的时候,杏子正将要成熟。杏子的个头已经长大,开始由青变黄,由酸转甜。有一种个头大的杏子,长熟后是米黄色的,而不是接近黄昏的红黄,我们叫它大桃杏,它就长在杏子林里。当其他杏子还在酸涩时,它们已经接近熟透了。孩子们已经悄悄制定好一个计划。他们在打麦场玩捉迷藏,等到天刚蒙蒙黑,就聚在一起向杏林靠近了。杏树上生满刺,爬上去要负伤。听说若被抓到,会被捆在树上。如果上了树,也不好逃跑。因此,在树下用土块投取。杏子果真熟透,落地就碎开了。根本吃不到几个。有人喊来人了,大家就拼命逃跑,后面也好像真的有人在追。至于苹果、梨树和杏树身处一处,它们的经历也就可以去想象了。

偷西瓜

西瓜在家乡并不多见。有一次在田地里看到一个草棚。有草棚就有稀罕物,但草棚里未必有人。草棚在一亩地的中央,田地两头种着黄豆。我们光着脚丫,只穿着小裤衩,爬着在黄豆地里行进。里面竟是一片西瓜地。大个的西瓜就在眼前。只听到风吹响草棚,没有人发出的声音。猛地跳起来,就开始抱瓜了。左右手臂里各一个,一口气跑出去半里地。这里有一棵古老的柳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有人爬上树放风,其他人坐在树下吃瓜。

煤炉情深

文/仇进才

冬已深。寒意附着在四肢上,似要凝成冰,向体内垂下。望着院子里的老屋,突然就想到了煤炉。它以前是被父亲放在小屋里的,可随着屋里不舍得扔的杂物越堆越多,尤其是装上天然气后,它也就渐渐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

儿时,每年冬天,父亲都会买回来一堆煤球,稳稳当当地堆在墙角。那是我们家冬天全部温暖的储量。至今,那个墙角还泛着黑斑,可能是煤球把颜色映入了岁月的深处吧。

每天早上,都要尽早在铁皮炉子里生起火来,这样,挂着冰凌的日子才不会被冻僵,忙碌的一天也才能有条不紊地展开。

在老家方言里,这叫“引炉子”。

引炉子前,先要把炉子里昨天留下的残灰倒干净,如果有还未完全燃尽的煤块,便掏出来放在一边,等待再烧一次,然后要找一些引火的材料。父亲捡到过一个废弃的轮胎,挂在墙上,每次他都从上面剪下一个小条。这个小东西一点就着,火的韧性也很好,“禁得起烧”,不过它会冒出刺鼻的黑烟,像是一条恶龙从炉子上钻了出来,面目狰狞,张牙舞爪。母亲就急忙把我拉到上风口,“那烟里有毒,不要走进去”。在炉子里铺上一些废纸后,把点燃的轮胎条放上去,火便噼里啪啦地烧起来了。

看看火候,可以慢慢放一些碎木块、细木条。待到火彻底烧起来,再把大块的木材放进去。如果说轮胎条是个将军,负责带兵上阵冲锋,那么木材就是战士,负责厮杀,决定了火的质量和持久力,所以它们都是由父亲亲自动手,在前一天劈开,存在袋子里等待取用。如果木材放的位置不好,很容易就把火盖住。这时候就要用火钳进行微调,并对着下面的通风孔,使劲地扇风。

等木材也烧起来后,母亲便会夹起一两块黑色的蜂窝煤放上去。然后让我来扇风,等到从煤孔中可以看到紫红色的火焰闪烁地跳动时,炉子就引好了。那时候,我因为贪玩经常拿一些塑料袋放在火上烧,被母亲发现后她就会用戒尺打我的手。后来才知道塑料袋烧化之后会堵住煤孔,或者融成黑色的黏液粘在炉子上,很难清理。

以前,只知道跟着父母说“引炉子”,但如今才逐渐品味出“引”字的妙趣。炉子不是直接点燃的,把一团火扔进去,煤球一压就会熄灭,需要接引火苗,引导火势,才能让黝黑的煤球燃烧成通红的模样。每次炉子熄灭后,木材或许还会剩下,但煤球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轻轻一戳就变成灰,洒落一地。

母亲应当是深谙引之道的。对于生活,她从不告诉我应该怎么做,只是告诉我她希望我成为怎样的人,能够拥有怎样的生活。把火种埋在我的心灵深处,然后等待着我学会燃烧,去产生温度与光明。只在我走上歧路时,比如沉迷游戏——这就像塑料袋一样,融化后堵住我的通风眼,还让纯粹的心灵多了粘稠的复杂,母亲会把游戏机收走,然后抄起扫帚追着我打。那是她难得的发怒的时刻。

那时候,全家就靠这么一个铁皮炉子,做饭、烧水、取暖。如今炉子早就已经被淘汰掉了,不环保、不节能,让它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有时候我走在冬日清晨的街头,看见包子铺、馄饨铺等店面里冒出的云雾般的热气,不由就想起多年前,同样的一条街道上,各个店铺门前都摆着一个铁皮炉子,里面长长地拉出一道道青烟,在路上相互追逐,然后逸散的情景。

不知不觉,炉子已经成了上个世纪的烙印和证据。而那段被炉子焐热的岁月,却始终在我的记忆深处,在每个冬天把我引着,闪烁出温暖的火光,环绕、舔舐着我的骨头,持久地燃烧。

冬天的炉火

在我的记忆里,冬天的炉火特别亲切,特别温暖。

那天朋友们在一起聊天,有人说喜欢春天,有人说喜欢秋天,当然也有人喜欢夏天,唯独我说是喜欢冬天。朋友说,啊?太可怕了!你怎么会喜欢冬天呢?

为什么?我似乎也说不太清楚。在苍茫日月轮回中,我好象总是期盼着冬天。

我喜欢冬天的雪,喜欢冬天的冰,喜欢冬天的纯净,喜欢冬天的风景。而特别令我迷恋的,是那冬天里的炉火。

我想,这可能和儿时的某些记忆有关。我的童年时光,是在乡村姥姥家长大的。乡村的冬天,实在是个美好而迷人的季节。

记得那时的冬天,仿佛格外寒冷,下雪的日子也特别多。村边高高的井台上,总是结着亮晶晶的冰,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小冰山,我们一群小孩子,最喜欢在井台四周溜冰玩。小村的院落里,房顶上,常常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偶尔,一群觅食的麻雀,叽叽喳喳落在院子里的小树杈上,蓬松的雪花飘落成一股白毛小旋风,清爽诱人,充满童趣。这真切而灵动的冬日风景,一直镌刻在我童年的记忆中。

我总觉得,这样冰天雪地的冬天,才有魅力,才更像是冬天。

屋外,北风呼啸,雪花飘飞。室内,炉火通红,温暖如春。大人们坐在热炕上,飞针走线,随口闲聊着一些琐碎的

家常话。而小孩子们,在屋里就喜欢围着炉子转,因为那上面常常烧烤着一些好吃的东西。

我最感兴趣的,是在炉子上炒苞米花吃。看着那金灿灿的苞米粒在小铁锅里上下滚动,我们跃跃欲试,垂涎欲滴。忽听膨的一声炸响,一颗松脆的白色小团花腾空而起,紧接着,铁锅里噼噼啪啪连珠炮似地响了起来,一朵朵香甜的小白花争先恐后从滚烫的沙土里弹跳出来,蹦的漫天都是。我们这帮小孩子欣喜若狂,一哄而上,争着抢着满地捡蹦出来的苞米花吃。

文革中,爷爷下乡到一个叫驿马图的地方。在一个狂风肆虐的冬季,父母要我代替他们去看望爷爷奶奶过春节。当时,一支解放军医疗队也驻扎在村里,队长正跟爷爷学功夫,有几个爱凑热闹的小护士,硬把我拉进她们办的乡村医生培训班,下课后就理所当然地和我一起回家,顺便在爷爷家混饭吃。

她们只所以爱往爷爷家跑,是因为家里良好的饮食卫生习惯。爷爷作为当地很有名望的一位老中医资深老院长,救死扶伤治疗疾病是他的本分,可在农村却受到特别的欢迎和尊重,生活方面也得到了特殊的优待和照顾。过小年那天,社里送来了一个大号铝锅子,里面盛满了麻油,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油。乡邻们送的年糕和腊肉,多得都用小缸盛。

那几个小女兵,最喜欢在炉子上烤冻年糕,我们把切成片的年糕,放在炉子的铁罩子上,烤到上面鼓起了白泡,再翻过来,这样烤出来的年糕外焦里嫩,又热又粘又脆又香。

我们最爱吃的菜,就是沙锅炖酸菜。用腊肉炒酸菜,再加上粉条和冻豆腐,是一种独特的美味。守在炉旁,看着沙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浓的香味从锅盖的缝隙间透出来,旋转着,飘荡着,热气扑面,香气扑鼻,温暖得让人沉醉。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我爱上了冬天的炉火。有了炉火,家里就有了生机,有了炉火,人生就燃烧着希望。炉火融融中,我们走过了一个个寂寞的冬日,炉火融融中,我们走过了人世间最冷酷的三九严寒。

在冬天,我总喜欢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坐在炉边,尽情享受炉火的温暖。记得家里的炉子上,经常放有一把冒着热气的水壶,有意无意间静听着壶水嗤嗤的哨音,从低吟浅唱到婉转攸扬,直到水花翻滚热浪沸腾。白色的水蒸气在屋子里婷婷袅袅,缭绕弥漫,将布满冰花的窗玻璃,蒸腾得水雾蒙蒙,氤氲迷离。那真是一种难得的人生享受。

我还喜欢在炉火最旺时,打开炉盖,看炉堂里那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火光带着金红色的特质和幽蓝色的神韵,热烈地舞动着,不停地升腾着,清泉般纯净,丝绸般滑爽,光影交错,婀娜多姿,神奇美妙而浪漫,勾引出多少梦幻般的思绪……

炉火红红的,心里暖暖的,一家人围坐在桌旁,说着笑着,吃着喝着,充满温馨和亲情,这是一种质朴的恬淡的幸福感觉,特别清新美好,特别富有诗意。

雪花飘零的冬夜,那炉火正红,壶水正沸的感觉,我似乎还没有充分享受够,七十年代中叶,我自己成家后还没太学会生炉子,市区就开始集中供热,火炉就被暖气所取代。但那美丽的炉火,时常从我记忆深处燃起,带着热烈的希望和美好的憧憬,在我脑海里翻飞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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