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故事(精选9篇)
春天的故事
文/张建祖
新学期伊始,要彻底干净地搞办公室卫生,要写一学期的工作计划,要给学生发书发本子,要超前写第一、二周具体的教学方案,要写培优补差计划,要按时上课及时批阅学生作业,甚至要写应付检查的政治、业务、法律等学习笔记。这是春季新学期开始的第三天,中午加班干了一阵工作,我走出校门时,已过了十二点,县城的三所中学已经放学,大街上满是中学生,“老师好!”一个穿中学生校服的大眼睛女孩特意穿过马路向我问好,还轻轻地鞠了一躬,“老师,您可能不认识我,我是文成毕业的,您还记得‘最美的一朵属于我’这句话吗?那时我在三年级。”女孩的话,让我想起几年前在校园赏花的故事来。
三月,处于亚高原地区的榆中,初暖乍寒,冬天的影儿还没有完全走出这片土地,背阳的埂坎下尚有积雪的踪影,清晨的土地还有薄薄的冻层,雪花飞舞的天气也不时光临。这个时节,人们能在户外看到枝头上的花朵,还真是一件稀罕事儿。就在这个时节,一种温暖和美丽悄然来到校园——花园里的迎春花开了。
阳光和煦的下午,我走近迎春花,观赏了起来。一朵朵迎春花,嫩黄嫩黄的,每一朵花都亮亮的,显得生机勃勃。花朵大多是四片花瓣,也有五片花瓣的,花瓣儿是菱形,整个花朵状如喇叭,小巧玲珑,花朵很有个性,一朵有一朵的姿势,若人喜爱。花瓣的颜色总体是淡淡的鹅黄色,仔细看,一朵有一朵的颜色,有的略浅,有的略深。花蕊是短短的黄而发白的三根细丝,顶着一个黄澄澄粉嘟嘟的“子弹头”,真称得上是巧夺天工。“千朵万朵压枝低”,一条条细长柔软的花枝垂下来,枝条上缀满了花朵,微风一吹,轻轻舞动,仿佛向赏花者问好。看着挂满枝头的花朵,闻着淡淡的花香,还真让人有几分陶醉。
“叔叔,您在赏花吗?”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身旁来了低年级的三个女孩,一个扎羊角辫的女孩向我打招呼。
“是呀。”我向三个女孩微微点了点头。
“不是叔叔,是老师,是六年级八班的语文老师。”一个大眼睛女孩纠正道。
“你怎么知道叔叔是六年级八班的语文老师?”扎羊角辫的女孩问道。
“我的表姐xxx在六(八)班,是我表姐告诉我的。”大眼睛女孩解释道。
“是的,她说的没错。”我说。
“老师,您不像是看花,像是在花里寻找什么,您在找什么呀?”一个圆脸女孩问道。
“噢,我在找小朋友的花呀。”我故作神秘地说。
“哪个小朋友的花啊?”三个女孩有点疑惑。
“我们学校有两千六百多名小朋友,每个小朋友在这花园里都有一朵迎春花,赶快找一找,哪一朵属于你!”我指着眼前的一树迎春花说。
扎羊角辫的女孩向前走了一步,探头找了起来,“老师,这朵花像是我的。”她指着一朵五片花瓣的花朵说。
大眼睛女孩站着没动,一脸调皮的微笑。“你怎么不找啊?”我逗她。
“老师,不用找,最美的一朵属于我。”她给了我诗一般的回答。
“老师,那最甜的一朵属于我。”扎羊角辫的女孩也来了个脑筋急转弯。
“噢,我明白了,那最幸福、最快乐的一朵就属于我了。”圆脸女孩也给出了很美的答案。
可爱的孩子,俏皮的回答,一段花朵般美丽的故事。
说到迎春花,真是可惜,2013年教学楼翻新,楼扩大了,但楼前用剪裁整齐的一米多宽的柏树带围起来的两个花园不见了,园内的迎春、芍药、牡丹、樱桃、紫丁香、针叶松、平顶榆、观赏槐……成了过去的风景。
爱之殇
文/袅袅如烟柔软如雨
春天摇曳着微雨姗姗而来,刚刚大学毕业的君当上了教师,对大学挥手的同时,也对陪伴她度过很多风雨考验的男朋友说再见。在这个小城市里每天教会学生很多人生知识,却教会不了自己怎么放下那段风雨同路的回忆,还有故事里的男主角,不同城市的选择令他们放开了对方,曾经梦想的天长地久,转角变成了陌路人……
每天在虚幻的网上徘徊,只为了清洗缠绕心底的沉痛和怨怼。直到一天,偶拾阳发的漂流瓶:世上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任何评价对方的对错决定权在于自己。君此时才醒悟原来一切痛苦只来源于自己的执着,试着换位思考,也许对方的选择有自己的理由,也许对方真的不适合将来一起走下去。君决定从此好好过滤自己的生活,黯然神伤的日子该是清晰透明的时候了。君看着纯净的天空,丝丝阳光透过玻璃撒落在她心中……从此君有烦恼时习惯到网上走走,暗自期待再遇到阳,也许只有他才可以解读她内心深处的烦扰。可是日复一日,他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等待似乎成为君的另一道生活风景。
夏天携带它的炎热哄然而至,像夏天耀眼的太阳,阳的头像终于变成了亮色,君的留言沉甸甸压在记录栏上,阳鼓励君要努力上进,不要安于现状,现实竞争不断,勇于面对挑战。君心中隐去的斗志逐渐浮现起来,温暖一点点渗透了君的心底。君开始编织自己的梦想,细拾荒废的日子,阳的鼓励支撑着君前进。不经意间,阳已经住进君的内心深处。
飘然而至的秋风卷起君对阳的思念,随风飘散,散落的尘埃凄美了秋月。君相约阳在一个云淡风清的秋日见面,阳犹豫了几次,终于答应了君的邀请。见到阳的样子,君讶然于阳的成熟,举手投足透露着沉稳,嘴角的微笑永远那么不经意…君与此同时从阳眼神解读出了柔情,君的心被牵动着跟着阳的温柔走,相处时间结束那么快,君还没来得及储存浪漫,就目送阳渐行渐远背影。
一切似乎来得太美好,君细数着和阳相处的回忆片段,温习曾经的柔情,同时心痛的感觉慢慢散开:阳坦白了是已婚,虽然感情不好分居很久,但还不想分开。君不明白阳的不分开是眷恋还是责任。月色衬托出君爱情的苍白,零碎的苦涩袭击得君无处可逃。也许她的爱情只是在独自美丽,他们的相遇错过春天的繁荣,只迎来萧索的秋叶将她的爱情染成枯黄。两行清泪安静地从君脸上滑过,君无法掩埋阳曾经的温柔,君期待下一个春天会把她的凌乱带走。
冬天刺骨的寒风无情的飞扬而过,厚厚的一叠思念也无法冰冷,君最舍不得的画面是与阳的最后拥抱……世上没有绝对的错,也许阳的选择没有错,君决定随风放飞她的执着……也许下个春天她的世界会充斥新的爱情清香。
那个冬季比春天还暖
文/谢颐丰(长春)
每当东北大地被奇寒包裹好的时候,每当东北山林伴着漫天大雪发出风啸的时候,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个特殊年代中的特殊场景,它们不是油画,也不是电影中的某个或多组镜头,而是,经过大脑的精神发酵,瞬间形成的不可磨灭的旷世杰作。
上世纪四十年代初的一个年关将近的冬夜,密林的空地上燃着一堆鲜红的篝火。大雪纷扬,山峰摇曳着长蛇般的火苗,那簇明亮发光的火焰,经风一吹,不时发出呼呼的声音,旺火之上,吊着一个不大的陈旧瓦罐,瓦罐里升腾着袅袅热气。一位高大的将军,不时用那双大手往瓦罐里添雪。
在篝火的四周,靠卧着十多个疲惫不堪的孩子,他们都是抗联一军少年营的小战士。夜深了,大雪依然不停地下着,山风依然不停地呼啸着,在零下近四十度的这个冬夜,孩子们疲惫至极,或靠或卧蜷缩成一团,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一动不动地寂静着。
将军怕把孩子们冻坏了,他一边忙活,一边不停地逐个拍打着孩子们,让他们起来活动手脚。有的孩子哼哼两声,或翻了身又深深地酣睡过去。将军很无奈地摇了摇头,笑了笑,随即挺直腰板,从怀里掏出匣枪,大声吼道:“紧急集合!”孩子们于睡梦中突然被这洪亮的声音惊醒,愣怔了一下,旋即提起枪,咧咧歪歪地站在了将军的面前。将军看了看孩子们,又发出一道跑步走的命令。将军打头跑在最前面,孩子们背起枪跟在后面,围着篝火跑了起来,不知跑了多少圈,将军觉得身上热乎乎的,才命令孩子们停下,让大家围坐在那熊熊燃烧的篝火前。将军往火里又加些木头,把煮沸的雪水分发给每个孩子。瓦罐不大,一圈下来,水就所剩无几了,将军起身,又去捧雪,那些银光闪烁的雪,被丢在瓦罐之后,瞬间融化,水就慢慢浮上来,稍顷,孩子们便又听到瓦罐里传出的“咕咕嘟嘟”的声音。
“还冷吗?孩子们。”将军亲切地问了一句。孩子们齐声喊道:“不冷了,杨爸爸!”
望着孩子们稚气未脱的脸庞,将军瘦削而又有些倦怠的脸浮现出了慈祥的笑容。将军又加了一些柴,篝火再次噼噼啪啪地燃烧。在这个呵气成霜的冬夜,这堆散发着微不足道热量的火,却给将军和孩子们带来了无限温暖,无限希望。
将军靠在一棵高大的树干上,他让孩子们围拢在他的身边,靠在他的胸上,趴在他的腿上,然后,将军把羊皮大衣抻开,盖在孩子们的身上,看着这些少年营的孩子们渐渐睡去,他才合上早已困倦的眼睛。
翌日,晨光微露,雪住了,篝火已熄,将军的眉毛、胡子挂了一层浓重的白霜,羊皮大衣上也落满了一层雪,而孩子们的身上却片雪皆无,一觉醒来,身上还冒着一些热气。
将军带领孩子们埋上残火灰烬,传令他率领的部队开拔转移。
少年营是将军一手建立起来的,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也只有十一二岁,他们有的是烈士的遗孤,有的甚至是在路边捡来的,还有的是自动加入为父母报仇的。这些孩子在将军的身边迅速成长起来,和其他战士一样转战于白山黑水之间。孩子是将军的心头肉、手心里的宝贝疙瘩。
将军除了军事公务外,许多时间是和这些孩子们待在一起的,尤其是在冬天。行军、打仗、宿营,他就像父亲一样呵护着这些孩子,为他们洗脚、挑泡、暖脚,真可谓关怀备至,孩子们都亲切地呼唤将军为“爸爸”。
这个温暖的冬夜,只是这个严冬的花絮。这年冬天奇冷,冷得枪都拉不开栓。在敌人日夜围剿的日子里,部队每转移到新的地方,再也不敢点火了,白天还好些,当夜幕笼罩山林的时候,可苦了孩子们了。冷风刺骨,夜宿难眠。频繁的转移,频繁的行军打仗,根本不可能搭些窝棚,今天转移了,明天不知又在何处。于是,将军就带领这些孩子们垒雪墙,雪是孩子们的童趣,垒雪墙的过程中,将军也变成孩子了。
雪墙垒得又厚又高,捡些柴草铺在地上,将军就搂着这些孩子们窝在里面,从讲故事开始,慢慢地进入梦乡……
这个冬天的故事,是我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部队野营拉练时,听东部山区老乡讲的,讲这些故事的人,有汉族,也有朝鲜族,后来成就了《呼啸军魂》长篇抗战小说中的一些情节与场景,也成就了即将完成的另一部长篇抗战小说《冷冬》。
在那个年代的冬天,将军与孩子的平凡故事里,我终于参悟到他们在绝难时,所展现出的革命友谊与人性的光辉,燃烧着火一般的情与义!
当下,每年的冬天,吉林的东部山区便成了旅游胜地。人们聚集在那里或滑雪,或赏景,或泡温泉,煮雪饮茶,或品尝山林特产,或点燃一堆篝火,一边喝酒一边歌舞。镜头里珍藏起无数美好幸福的画面。即便是大雪纷扬、山风呼啸的三九天,人们依然享受着饱有诗意的游历与生活。
我们赶上了好时代!和平年代的繁华盛世,衣食无忧,愈加期待未来的无限美好。
那年那月的冬天,山林里的那堆篝火和篝火旁的将军与孩子;那些为后来人抗击日寇、光复失地、收拾旧山河而宁愿献出宝贵生命的烈士们……今天的好日子是前辈们用生命换来的,我们不该忘却,至少,以冬天的名义,凝固冬天的记忆!
那个冬季比春天更暖。
我和春天有个约定
文/肖复
许多年在外谋食,几处辗转,生活也不很如意,但向好的心思偏还炽盛,一味的追逐中,渐渐的却把先前浓烈的思乡的情绪给消磨殆尽了。其实几乎每到年底都回去,那牵引着我的,自然是父母亲人们,这是到现在心里唯有的一些眷念,先前,明明暗暗的还有些别样的牵心。前一年因为想躲避一些不愿直面的人事,就在外过了春节。到得现在,再避不开,于是收拾东西,准备回乡去。
时候已过早春,这两天碰到好天气,真可谓“春光明媚”了。路旁一些树木也抽出嫩芽,新鲜的很可爱念,花却很少见,看田间埂上还是新草居多,也斑驳的夹些枯黄,是昨冬遗留的痕迹。而我的心地此时被烦扰占据,并没有赏景的心思。火车不快也不慢,走走停停,我也没有希求它快或者慢的意思。虽隔着千里之途,晴好的天气却一路延续着,直到了我以前的家里。
最后的几里路不通班车,我没有叫家人来接,因为行李本就不多,而我也正想走一走,在这久违的故乡的春天里。
道路两旁,最鲜明的当然要数油菜花,田间山麓,半灰半绿之间偶有一两丘黄花,是很可以爽人眼目的。我们那里人家种油菜大抵只给自家榨油,所种的就不很多,再则是山地,也没有广大的田亩。然而,虽不是连绵的黄团锦簇的大块,却也给阳朗的天色平添了几分明艳,加之溪泉叮咚,几只不知名的鸟清婉的鸣叫,空气中就似乎满和了欢快的调子,连我的心境也跟着有些欣然起来了。
母亲虽然早知道我要回来,见了也还是欣喜异常,几句问话,接过行李,马上就又要准备吃的。我的感情向来都埋在心里,少有表露,喊过母亲之后,竟也没有别的说话,一任她去张罗。七岁的侄女都说很顽皮,可见了我还是怕生,却又没有全然的羞赧,躲是躲的,但一面躲一面又带着玩笑。母亲教她叫叔叔,她就突兀的叫一声,即又哄笑着跑开去。
吃饭的时候母亲在一边陪着说些话,小村老例,但凡有了可传言的新闻,大抵都是祸事。最大的一条,是村东头的老康前些时候拉货时撞死了邻村一个男人,这个先前打电话时也听到,但还有些细节,是后来全村人给捐了款,凑了五千块。“老康也是为难,熬到最后实在没有法,才回来取这钱,想也是,五千块钱,能顶什么用,却要欠了全村的人情。”母亲也只是摇头,而后又压低了声音说:“跟他有前怨的两家没有捐。”
鲁迅曾经说,多所爱者当大苦恼,因为世上,不幸人多。惟憎人者,幸灾乐祸,于一生中,得小欢喜少有罣碍。然而他又说,憎人却不过是爱人者的败亡的逃路。我却以为最好的逃路不过是一个“无所谓”,既无爱者的恼苦,也无憎者的窃喜;茶余饭后,或还可以为谈资,虽也给些同情的语调,然而谈话既过,不幸也就跟着过去。这样,于人无碍,于己有聊,也是不错的。
几声叹息过后,母亲仍然压低了声音说:“间壁老李家的大儿子又犯了事,给关进去了,判几年,现在也还没有定,还在打官司。”这个我确是不知道,他与我同年,先前也算是玩伴,但讶异之外,想想少时数他歪点子多,会到这一步,或许不算太奇怪。但前两年他弟弟也犯事进去,现在两兄弟都这样,家中大人总是悲苦。到这里又是几声叹息,接着母亲语重情长的重复那些老话:“所有你们在外面,我时时总担心,挣钱不到不要紧,人平安的就好。”
而谈话终于到了陈英身上,其实她的事前些时候也听到过,开始是觉得离奇,再就是迫切的想要见到,问或者慰。然而慢慢的这切迫的意思却渐消掉了,代之以淡淡的悲哀,也偶会以为无谓,但在心底里,或许还是想要见到罢。
“我早说过她是风流,去年也没有回家,哪里好意思回。”
我没有接话,母亲也不再说,转而问我一些在外的境况,我不愿她担心,谈了一会之后说“其实也都还好的”。
接连几天都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明媚,气温自然也和暖的。这本是出行的好机会,趁着春暖花开,悠然踏青,也确是幸事一桩,这曾经也是我念想中的向往啊,我才知道什么叫“物是人非”。也有两回冒出要去走动的心思,但终于没有去。
中午饭后不多久,我正在房间里看书,外面有女孩子的叫笑声,我知道是侄女跟她的玩伴。隐隐的一阵花香,有些像是桂,也不知哪里传来,却倏忽的就提起了我久违的记忆。这记忆有股哀伤的味道,然而却为我所珍贵,我只是想抓紧它、留住它,使我久长的沉醉在里面。
几声打门声将我从这记忆里拉了出来,那使我沉醉的有些哀伤的味道即刻不见了,我极力想要挽回,却只听得接连的打门的声响。只好起身去开门,自然又是侄女了,然而她手里的一把花叶却让我颇惊诧,我知道刚刚的花香就是从这把花叶中出,而我就又要随之沉入到记忆里去的时候,侄女却将手中的花叶伸过来,“香不香”,她问我。那口气里分明有炫耀的意思。
我决计出去走一走了,为了这不知名的香花,为我心底里的记忆,我要到山上去。
有一类情绪的记忆,跟我们对人事的记忆很不同,它就附着在曾经的情境里面,附着在那情境里的一件东西或一段歌音上面。你可能会记得那个地方或者歌曲,但是,倘没有再去到那个地方,没有再在那里听到那首歌,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那样感受,可一旦你去了,看到那件东西,听到相同的那段旋律,你的记忆会倏忽的被激活,然后那种印刻在情景与旋律上的情绪就会遍及全身,于是你对现实生活的全部感受就都改变了,感伤,像空气一样完全包裹着你,这时候,它就是要你的命,你也不会逃避。
而我现在就沉在了这样一种感伤的情绪里。这感伤是许多年前的遗留,现在却因为我的再次踏入而苏生了,它伴随着对陈英的记念,伴随着我在这浅山溪边。但我来这里本不是为了找回这样情绪,确是来寻一种花树,我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它叫什么。花叶的模样有些像桂,香气确乎就是桂花,但我所知道的是,桂花是大抵开在秋天的,而况我们村里连秋天开的桂花也找不见。我曾经以为我是第一个发现这不知名的花的人。年轻的人似乎总这样,都活在自己的当下,当看见一样对我们新奇的东西,我们又没有在别人处看到时,往往我们就以为自己最先见。而我到现在也分明记得那时的欣喜,以及这大欣喜要与人分享的心情。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英。
她比我小一岁,自然读书也比我晚一年,而其时是我已毕业,她还剩着初三的半年。我不知道那种牵心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等到我觉到了它,它也就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了。并且,它还随着时日更增起来。有的时候,我甚至会对着她家的屋子发呆,“爱屋及乌”,这话实在不假。
现在想起来,陈英其实很普通,但在那时候,她在我的心里可是多么的重要啊。平常时侯,她开朗而活泼,玩起来有点疯,有时候简直跟男孩子一个样。这样的脾性,却使我常常不能安心,因为她看起来似乎对谁都一律,并没有格外的对我好。但这也并不是她性格的全部,很有些时候,她也有温婉的一面,这是让我最为高兴的,我就总以为她是独对我如此的,这使我心里充满了无尽的想象。
发现那几丛花树之后,我就在心里等着周末,周末到了,陈英也就回来了。那等待的心情是迫切的,以至于这迫切不多久就把发现这些花的欣喜给驱散了,余留给我的,已经成了迫切等候的难耐。
然而星期六终于到了,然而陈英她们却并没有回来。失落之中,有过许多猜想,后来终于验证,我的猜想正中的。我因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毕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恰如所料的起来。其实,倒不是我猜的准,而是我所想的多。
她们果然开始要补课了。我们那里的偏僻里的中学校,能考上高中的人并不多,按算一个班也就十多人,为能多考上计,学校给学生们按分数分班,所谓的“优班”与“差班”便是,这样一分下来,“优班”的人会少受不好的影响而多有好的榜样,自然就有大半能考上。而“差班”,除非有极不寻常的“不甘沉沦”者,否则大抵是要“全军覆没”的。但即便分了班,学校也仍是“一视同仁”的,就是周末补课全一样。
陈英她们就从这星期开始了补课,她虽分在“差班”,也是不能“幸免”。补课是补的星期六,本来还有星期天一天,但因为我们距学校有几十里地,照例是星期天下午就去学校,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半天。就是那个半天,也是明朗的天气,那天的一切都合着我的心情,而我终于找到机会将一把花叶呈现在她面前。她当然是诧异而喜欢的,并且说想去那里看看。而我的大欣喜,也是到了这时候才真正喷发了出来。发现一件好的东西,又有了在意的人的欣赏,这发现才完全体现它的价值来。
但那天却没有时间了。“下个星期天,我一定带你去。”我像是立着誓言。“嗯”,她似乎很在意并且深信这誓言。但我们都不知道的是,还不到下个星期天,我却离开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村里的年轻人都必须到外面去,是村里的土地不能养活这许多的人?是经济的开放?是村人对务农的生活不满?是人们想要过得更好些的必然?总之,在我还没有猜到真正答案的时候,我却必须要出走了,父母已然找到可以投奔的去处,再怎么不情愿,也没有法。
我心里放不下那个约定,但我还有时间再去那地处,那长着不知名花树丛的浅山溪边,在这阳光明媚的春日里。怀着忧伤与不舍情绪,我把一束花叶带走,将这沉沉伤感留下,在这浅山溪边,在这不知名花树上,在这阳光明媚的春日里。我后来把那束花叶放在了她家的窗台上。
以后的事情,是她也出去了,一如年纪相仿的许多人,不管是“优班”的还是“差班”的,但我们相隔得很远。曾经有一时,我忽的想到一个成语:“殊途同归”。但我又想,此后的路还很长,“归”却不过一个点,所以,更重要倒是这“途”的走迹。于是我走了一个先前未曾料想的方向。后来也给她写过一封信,那是还没有买手机的时候,有没有回信现在是记不大确切了,但盼回的心情,却远不如那时的切迫。再后来,我仍然一心的去追求我所以为好的途路,近乎把身边的一切都忘记,至于陈英,联系就愈加的少了,虽有便捷的联系法,却似乎没有再联系的理由与念想,于是终至于无有,到现在是连号码也不见。
我曾经想,或许是时间让我淡漠甚至于忘却,是时间让我们彼此都不再想见。但我现在以为,时间不是“时间”,它不过是我们为了体认事物运动所造的一个概念,是我们量度事物运动的一种法子。那么,究竟是我们各各的“运动”让我们彼此远离。事物运动生生不息,一切因缘和合,你现在造了什么“因”,后面就有什么“果”,是我们先前的选择造成了此后的一切。时间么,只给我们的行动连成一线。
到了去年的晚些时候,突然一个消息,是关于她的。而这,是我从不知第几者那里听来的她的故事:她发现怀孕了,然而似乎交有两个男朋友,至于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去问,两个都不承认。我不知道这故事是否真实,这故事也没有下文,因为她长久不回来了,而我们也长久没有通讯。
最先使我觉到的是离奇,再就是迫切的想要见到,问或者慰。但是,这渐渐的却被一种莫名的悲哀替代。这悲哀由她引起,却正对着我,因为我的“心中的美好”消灭了。我也据此看清现世不单没有真正的“喜剧”,连悲剧也不再有了,一切人们,都明明暗暗的上演这一出出的闹剧而已。
但一些天过后,我突然觉得我自己也有莫大的责任,这使我迫切的想要见到她,却又使我不敢见她。我前一次到这一次的回与不回,其实也并不全是缘于她的,然而,现在,我却在这花香中沉入到感伤里,在这感伤里又折下一把花叶,我准备还放在她的窗台上。或许,此后再也不会有这样情绪,因为这种的记忆其实就像一根火柴,擦亮了,也就跟着烧尽了。
几天过去,该办的事情也大抵办妥,我又要出去了。路上的物景由熟识到陌生,我知道终于也会由陌生到熟识,因为始与终的两点,都是我所知道的。火车开在这途路中,也仍是不快不慢,我也仍是并没有希求它快或者慢的意思。说到希望,这倒是有的,就是希望时间能给她解决一切困境,抚平她的所有创伤,一如这时间也终于会把我先前的感情抹去一般。但我现在又有些害怕起来,我们往往最仗仰的时间,偏偏却是什么也不能做的东西,一切都还在于我们自己,在于我们给自己选择的“运动”的方向。但或许,她也不至于会干等着时间来给她解决困境罢。而这,确是我的最大的希望。
二叔的报春草
文/赵智远
惊蛰过了不久,万物复苏,大山之间荡漾着春的气息。二叔,是我家唯一一个彻头彻尾的庄稼人,他的春天来自于一株小草,小草就生长在老院东北的墙角里。
山区里,节令已至春分,田野里,还是还不见绿的踪影。若是老天不高兴,还会搅起一阵雪花。院子东北角上的几株小草,弯弯曲曲、小心翼翼地从地下悄悄爬出来,崭露头角。尖尖的头,淡淡的绿。过了两天,又透出几株。小侄女跑过去,揪住草尖,唱着“妹妹,妹妹,打烟来。稍稍儿长的是绿烟,茎茎儿长的是黄烟……”她小心地往上抽,草茎断了,露出地面部分是淡淡的绿,埋在地下的半段是嫩嫩的鹅黄。墙下搓芨芨草绳的二叔,转动他深沉发亮的眼睛,望了两眼小草,盘起搓好的草绳,站起身来,说:“小草醒来了,农活来了!”
村里村外,洋溢着春天的气氛,春耕播种将临,二叔格外地忙碌起来。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大门外,堆着一大堆农家肥,在二叔眼里,它就是一堆“乌金”十几天前,二叔就和堂弟把厕所和畜圈里的粪土起出来,堆在大门外一个避风向阳的旮旯里,铺一层土,盖一层粪,略略洒一点水;再在上面铺土、盖粪、洒水,就这样层层相叠,一连叠了六七层,然后用土严严实实地封起来。十来天后,肥料腐熟了,铁锨铲下去,一股蒙蒙的白色的雾气涌了出来。二叔时而用铁锨翻拌,时而用木榔头捶打。两个上午,一大堆农家肥就被他翻腾得匀匀活活,细细绵绵。第三天一早,他喊叫堂弟用小手扶把农家肥送到去年施过化肥的地里,均匀分散成一个个小粪堆。二叔干农活有时像绣花一样细,这时,你看他随手铲起几锨地里的土,盖在一个个小粪堆上,然后,“啪啪啪”地把每个粪堆都拍光溜,这样就避免了肥分被随风刮跑。
清明节前十天左右,南墙根下的小草抬起了头,它摇翠闪绿地继续上长,二叔出门进门,总要光顾几眼小草,有时嘴里叨念着:“墙下的小草长到一寸多了,农活更多了。”
第二天,二叔架上四行播种机,牵着骡子,来到田间,开始他的新春第一耧。播种前,一堆堆的粪土,被他一锨一锨,均匀地泼撒在地里。然后吆喝骡子,开耧播种。饱满的麦种顺籽眼而下,均匀地播撒田间翻起两道犁沟里,然后又被黑油油土壤覆盖。田里飘荡着泥土的香味。几只山雀从头顶飞过,它们要把开耧播种的喜讯带到山上,那山,也就变得热闹和快乐起来。
二叔的春天来自一株小草,忙碌的二叔也给我带来了春天的光辉。
邻的突破
文/汤飞
隔壁屋有人居住,这是我所素知的。然而,由于作息各异,虽房门相距不足两米,屋子仅一墙之隔,做邻居已久,竟然未曾照面。狭窄的楼梯迎送过彼此为生活匆忙奔波的脚步,下楼咚咚咚,上楼哒哒哒,各自守着日子的一面。
我们的窗台也是相邻的,那儿的花草日日隔窗相对,必定熟识。双方一同熬过寒冷的冬天,舒展身姿迎接春天,枝叶随风晃动,愉快地聊着主人听不懂的话。
有天,我为花草浇水,逐一深情凝视。这盆长出几片新叶,那盆显露几个花蕾,预示着春天的回归。我探出身子,朝远处直手臂,一扭头,瞧见了新面孔、老邻居,黑面浓眉,正拿纸巾轻轻擦拭兰花叶面的灰尘。而他窗台上摆放的虹之玉粉嫩娇柔,星美人珠圆玉润,玉扇层层叠叠,水晶掌宛若莲座……
新冠病毒改变了人们的某些习惯,除开工作、购物等必要的外出,基本都蜗居在家。以往,邻居只是出门进门声,从窗户透散的灯光,以及形态各异、合为风景的植物。而今天,咱俩在窗边,通过这样一种方式不经意地碰面了,仿佛是约好的。
“在浇花呢?”
显而易见,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可我必须礼貌地回答。“现在不便外出玩耍,又不能一直守着电脑,索性分点精力给花花草草。”
他用笑容表示认同:“天气暖和了,它们长的长个儿,开的开花儿,生机盎然。病毒再凶,也挡不住春天的降临。”
花植高居半空,窗台即天地,花盆是家园,逆来顺受、知觉灵敏,绝不会错过春天的消息,更不会放弃生长的时机,无语报春,无声留春。这些生命的蓬勃样子,便是春天的模样,装扮着普通人家的窗户。
“它们忙得不亦乐乎,倒是人的节奏有所缓慢。”言语中途,我抽回身,活动两下。
“暂时的。”他语气肯定、声音有力,“我们很快会攻克病毒,恢复正常秩序。每战胜一个困难,国家将变得更加强大。我还等着赚大钱哩。”
这同样是我所坚信的。
他继续道:“我刚刚在姬胧月的叶子下面发现了几粒米和几只蚂蚁,不知小家伙从哪儿辛苦搬运来的,偷偷掩藏,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若非细心观察,真的容易忽视。”
“那你打算清除吗?”我立即侦察自家的花盆有没有变成粮仓。
“留着吧,毕竟是勤劳所得。我又不跟它们抢地盘,何必打劫粮食。只要不伤害花草,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我补一句:“它们也是窗台生态系统的一部分。”
两人隔着窗子笑,两边的植物默默看笑话。
“我的电话响了……”
他的面庞消失不见,以交情而论,大概不必去而复返。作为邻居,我们有了零的突破。至于以后会不会隔窗对话或者相互串门,顺其自然呗。
漫长的朋友
文/崔立
略显阴霾的午后,骆又来到了大虹桥,我们坐在路边咖啡馆聊了起来。
去年进博会期间,我恰好给骆打了个电话,骆笑着告诉我:她离职了,这个月底就要去市中心上班了。我说,那我们约时间见个面吧。
大半年没见。骆的变化还是蛮大的,皮肤白皙了,面色也红润了,甚至年轻了一些。不像那时,骆负责他们楼宇的接待,午饭折腾到下午两三点吃是常态,晚上七八点还在办公室填报一天的汇报材料……
骆说,她现在和人合伙做了个教育机构,刚起步,但做得挺开心挺充实的。我们的聊天,又说到了2016年的春天。那个春天,也是大虹桥由开发建设转向商业运营的一个重要阶段。我们讲到了很多朋友,一个个的人与事如同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
骆说,我还以为,离开了这里,就没朋友了,我们的约见,让我激动也很感动。我笑笑,说,我们是朋友嘛,朋友不会受工作或是时间的变换而改变的。
未来很长,我们会成为漫长的朋友。我的心里是这么想的,从骆的眼睛里,也看到了这个意思。
春天里的花儿
文/李莉
第一次踏进盲哑学校是个晴朗的春日。天,风清云淡,暖暖的阳光跳跃在柳芽枝条间,有绿色从步道的缝隙中固执的探出头来。
操场上孩子们各自拥抱着属于自己的一份阳光,步履欢快的来回跳跃奔跑,他们被太阳赋予的明快线条与常人无异。在这快乐、生动又静谧的校园中,偶尔有风传送着器械的碰撞声,那声音代替了天真的嘻笑,穿透整个校园,也穿透了我的心,沉闷而遥远。
再次来,这里已更名为特殊教育学校。孩子们结束了今年开课以来的第一次晨跑,老师想给他们来张集体合影。72个孩子中有“星星孩子”,更多的则是智力欠缺的“傻”孩子。排好的队伍七歪八扭,有哇哇乱叫的,目光呆滞的,也有的自顾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完全无视老师一次又一次的呼喊。年轻时尚的李老师面对孩子高举摇铃:
“孩子们,看老师,跟老师说qie——zi——”。
这时,有麻雀从旗杆旁“叽叽喳喳”扑过,簌簌的旋落一根羽毛,后排顶着一头刺猬般浓密头发的男孩仰着头追寻着翅膀的轨迹嗷嗷大叫,鼻涕口水顺着扭曲的下巴扯出了长长的线,刘老师从她蓝色工装口袋里掏出纸巾,两脚向上一掂,攀着男孩的肩膀,吃力地给不停扭动高出她一头的孩子擦拭干净,随即示意:
“可以了,继续——”
“孩子们,看老师,看老师手中的铃铛,说qie—zi—”
二排有小朋友突然挥着手臂冲向后面的队伍,三排年龄稍大的孩子抡起拳头就向他挥来,年轻的男老师一个箭步上去抱起孩子,抚着他的头:
“毛毛看咔嚓,好好站这,听李老师手中的铃铛啊!”
两分钟后,张毛毛终于伏在老师的臂弯里安静下来,铃铛声又一次响起:
“孩子们,看老师,真乖,说qiezi——说qie—zi—”
……
如此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我们只要半秒的一声“咔嚓”在这里用去整整十二分钟,没有焦躁,没有呵斥,这场景对老师们来说稀松平常。
每个残疾的孩子都是被上帝咬过一口的苹果,大概上帝是在嫉妒他们的芬芳,他们的世界或没有光明,或没有声音,但他们有着更为澄澈的心灵。
这里,每个孩子身后都站着一个沉重的家庭,每个孩子都是一则心酸的故事。他们是上天遗落的不知人间烟火的天使,他们是开在老师手心里的花朵,老师们最大的希望是每个孩子能在这里成长为一个普通人。
课程教室里,老师哑着嗓子一遍一遍的教孩子念着“你好、你好、你好……”;家庭教室里,老师指导孩子叠被子,叠了拆、拆了叠,一遍又一遍……操作间里,情况好转的孩子,老师正手把手教他洗菜炒菜。宣传栏上,“大爱无疆,善行天下”几个红字醒目突出,学校细心记录了每个爱心人士的捐赠,大到孩子们的启智教室、小床,小到日用、零食。
室外,一垄一垄的菜地里,老师和孩子们种的油麦菜绿汪汪一片。栏栅旁有不知名的小花正在盛开,太阳给它撒上了一层绒绒的柔光,它们细细弱弱、摇摇曳曳努力的向上挺着身子。在春天里,每朵花儿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大表哥的春天
文/雷焕
今年春天,我每天下班时都能在村口碰见大表哥,他穿着一身橙色的保洁工作服在村口商店的长条椅上休息,满脸的沧桑,我叫他到我家吃饭,他笑呵呵地摆摆手说:“不去了,在这喘口气就回家了。”
回到家,我和母亲说起大表哥,母亲说:“他赶上了扶贫的好政策,苦日子熬到头了!”
五十多岁的大表哥是我们表兄弟中的老大,他的爷爷是我外公的哥哥。上世纪70年代生产队搞农田基本建设,大表哥的父亲在挖土崖时不幸被倒塌的土方掩埋,过早离开了人世,爷爷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悲痛欲绝,没过两年也去世了。大表哥之下还有五个弟弟妹妹,家里顶梁柱倒了,在缺衣少食的年代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大妗子带着五个儿女改嫁了一个工人,大表哥此后和奶奶住在两孔破旧的土窑洞里相依为命。上世纪80年代初,大表哥初中毕业回农村劳动,十六七岁就到村上的小煤窑下井挖煤,二十多岁时娶了媳妇,生了一儿一女。媳妇贤惠能干,在家种地照顾孩子和奶奶,日子虽说不富裕,但一家人其乐融融,也算幸福。
天有不测风云,婚后三年,大表哥的媳妇突然得了急病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年迈的奶奶照顾不了两个重孙,大表哥又当爹又当妈,家里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从此一蹶不振。上世纪90年代,村里家家都盖了新房,大表哥依然和奶奶住在沟底破旧的土窑洞里,直到其中一孔窑洞倒下了一大块土,成了危房,村上将生产队时期养牲口的两孔砖窑洞低价给他住。大表哥的家里脏乱不堪,两个孩子一年四季穿着脏兮兮的衣裳,到了冬天,棉衣棉裤的棉絮都露了出来,几个舅舅和我妈经常将孩子们不穿的衣裳送给大表哥的孩子。夏收秋种,小舅的四轮拖拉机都会帮衬大表哥。上世纪90年代末,大表哥的奶奶去世,几个舅舅帮忙料理了后事。两个孩子渐渐长大,2000年年初,儿子初中毕业后去南方打工,一直不愿意再回到家里,三十好几了也没有找到对象。女儿在2010年嫁到外村,家里就剩下大表哥一个人靠种地打零工维持生计。一晃,大表哥在老旧的砖窑洞里生活了快三十年,居然连个院墙也没有,他成了村里名副其实的困难户。
今年年初,党中央下达了2020年决战决胜脱贫攻坚的任务,全国各级政府积极响应。大表哥成了村上的扶贫对象,村上根据他的实际情况,安排他去镇上当保洁员,并纳入低保户,村上划出一片宅基地,政府出资给他盖了两间平房,房顶加了太阳能发电板并入国家电网,发电的钱算低保费。
前两天下班,我又一次遇见大表哥,一身橙色的工作服在夕阳下格外耀眼,他把手机装进兜里,黝黑的脸膛上绽开了笑容。我问他有啥喜事,他笑呵呵地答道:“彬彬(他儿子)说年底带女朋友回家,让我把新房好好收拾一下。”我向他恭喜,心想,经历了几十年的人生寒冬,大表哥的春天终于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