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送殡的队伍准备出发,父亲突然出现,拦在门口,「说好的钱呢?这么着急要把人送走,是要销毁证据吗?」
异样的目光再次投来,婆婆扯掉身上的白布,就要上去开骂。
周泽挡在前面,要拉着父亲去别处,可是父亲却搬了凳子,堵在那里。
「今天陆姚出殡,您再等两天。」
「再等半个月都过去了,谁知道你们周家是不是忽悠人呢?」父亲翘着腿,抽着烟,在周围人的身上一顿扫视。
「里面躺着的可是你亲生闺女啊!那是你身上的肉啊!」周家大婶从队伍里走出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喊。
我记得她是周泽的远房亲戚,经常过来串门,来的时候总会塞给我一把瓜子。
「陆姚从来不说家里的事,没想到这闺女竟然有你这样的父亲,难怪她心思重、不爱笑,还经常偷偷抹眼泪,都是你害的!」说话的是周泽的大妈,平时刀子嘴豆腐心。
「什么叫是我害的?从头到尾你们有见过我吗?我的女儿嫁给周家,我得到什么了?」父亲扔掉烟,站起来指着他们,抬脚往旁边一踹。
「哗啦啦……」
几排花圈跟着连续倒地,扬起漫天灰尘。
「你个挨千刀的!」大妈和几个人连忙过去扶起花圈,嘴里振振有词。
「我恳求您先回去,等过了今天,我把钱给您送过去。」周泽握着拳头,手背的青筋凸起。
公公本想发作,在看到远处姑姑抱着的孙女时,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一阵风扬起,我飘到一边,推倒三轮车,刚好砸在父亲的脚边。
所有人脸上一愣,纷纷看向周泽抱着的遗照。
「看到了吗?陆姚不想看见你,劝你还是赶紧走吧!」大妈重新系好身上的白布,扶起地上的三轮车。
「周家人多势众,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今天你们给我个交代,他周泽到底有没有对我女儿动手,我女儿身上的伤是不是事实?」父亲咄咄逼人,一再拖延时间,眼看就要耽误出殡的时间。
周泽不能继续耗下去,咬着牙点头承认,「是,我对陆姚动过手。」
闻言,父亲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五指印在周泽的脸上烙下,惊得众人就要围上去。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他能打我女儿,难道老丈人就不能出手教训?」父亲抬眼瞥向众人,身上的戾气凌然。
婆婆看着儿子受气,眼泪直流,到嘴的话又是哽在喉间。
「恳求您让陆姚安心地走吧。」周泽抱着我的遗像,对父亲弯下了腰。
一瞬间我潸然泪下,周家遇到我,可真是倒霉哪!
「她生前没在我面前尽过任何孝心,我养她这么大,还被你们周家骗走,你们说我亏不亏?你们口口声声怪我,当初结婚的时候,周家没一个人通知我,是不是事实!」父亲说得振振有词,句句在理。
「彩礼周家一分没有,逢年过节周家一次没上过门。这样的周家,可谓是半点尊重都没有,试问你们自己家的女儿嫁出去不收彩礼?你们的女婿一家连门都不上?」
此话一出,周家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父亲说的都是事实,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我早与父亲形同陌路,他们自然忽略了父亲的存在。
前面提过六万彩礼的事,公公婆婆没当回事。我暗示过周泽,以父亲的脾气,不给肯定会被记恨。当时家里刚付完门面房的首付,别说六万,六千也拿不出来。
就连我自己的五千块存款,也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周泽取出来凑了首付。婆婆说,房子以后都是我和周泽的,那会儿我虽然有点儿生气,但很快就过去了。
在周泽家这边,我没有朋友和亲戚,自然没什么开销。家里拮据我也知道,所以我几乎很少出门,买个菜也是伸手问家里要钱。
生孩子后,我在家带孩子,周泽关掉店,去酒厂上班,早出晚归。
我开始想念爷爷奶奶,想要回去看看他们。周泽说,等孩子大一点就回去,一等却等来奶奶病重住院的消息。
那会儿他每月工资都贴补家里,还贷款。没什么闲钱给我当路费,我只能跟婆婆开口。
当时她正躺在床上午睡,听到我的话,慢悠悠起身,「你奶奶病重,自然有你姑姑和叔叔们照顾,你回去做什么?」
闻言,我整个人僵住,回头去找周泽想办法。而在厂里忙碌的周泽接到电话,只是敷衍几句,便匆匆挂上电话。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在我的心里,每每想到都会绞痛一番。
父亲今天这番话并非没有道理,人都是两面的。就算再怎么恩爱,时间长了,问题都会一一暴露出来。
「那么今天是陆姚最后一次尽孝的机会,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周家表示!」
父亲说完坐下,拿出烟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