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阵嬉笑:「指不定是来抱新大腿的!」
我手指敲了敲桌面,平淡道:「男主不会换,死心吧。」
厉敬当我说的话是耳边风:
「不换?那陈蔓一角你找得到演员?
「那段《恨生死》是全剧精华,只有孟家教出来的人能唱出精髓。」
陆郑东踌躇不安,他看向陈松。
如今霍严昇不在,他当然也不会指望我这个小丫头片子。
只是他舍不下霍严昇的戏份。
与急功近利的厉敬不同,霍严昇是踏踏实实练过唱戏的,那板正利落的身姿骗不了人。
我凉凉一句:「你要是能演男主,我还能演陈蔓呢。」
厉敬指着我:「陈蔓的角色不仅上得了戏台开得了腔,还有几场高难度打戏,你这个病秧子打算用配音还是用武替?」
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人家指指点点。
我撩起眼皮,迅速握住他的手指往后一掰!
厉敬顿时面目扭曲:「啊!疼疼……秦风序你个疯女人!」
我卡着尺度松了手,厉敬咬牙切齿。
「不用武替也不用配音,我都行。
「你告诉孟家那位,她违背契约,那师姐自己来。」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纷纷倒吸凉气。
厉敬和陆郑东同时瞪大眼:「师姐?!
「秦风序,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悠悠站起身:「我像开玩笑吗?」
忘了介绍——
我,秦风序,深得咏春武术大师亲传。
也是当年四大坤生之首孟璇孙女的关门弟子。
霍严昇电影里那腔婉转流利的调子和毫无浊气的走位,是我教的。
几个部门主管原本心如死灰,此刻却像砧板上复活的鱼,眼里闪烁希冀。
陈松看我的表情顿时就不对了:「你不是只会……」
我接话:「只会吃喝玩乐是吧?陈松,你一年跟着霍严昇到处跑,见我多少次?」
陈松弱弱问:「可你每次都一副要挂不挂的样子。」
我面无表情:「装的,你信不信我不装,霍某人回来看我的频次更少?」
我一直在等他。
只不过这些年,渐渐等得不耐烦了。
我又问:「陈松,你几岁了?工作多久了?」
他怔住:「今年三十二,工作十三年了。」
三十二,比我大七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学戏的时候,你还没毕业呢。」
出生的时候我就被确诊贫血、心脏病,赤脚医生便断言我活不过花信之年。
父母嫌我碍手碍脚,将我遗弃在孤儿院的门口。
后来,一对夫妇领养了我。
孟师傅当我母亲,叶师傅当我父亲,他们一个唱曲,一个打拳。
我身子弱,上学堂都够呛,于是他们便亲自教我读书启蒙。
闲暇时,我跟着学过唱几段,也跟叶师傅学防身术。
后面慢慢地,身体养好了些能跑动几步了,除了一些极限运动不能碰,与正常孩子无异。
厉敬咬牙:「多说无益,我把你的师妹徐晶晶喊来,有本事去片场试戏?」
他把师妹两个字咬重了。
「好啊。」我欣然答应。
今天不抽肿他的脸,我秦风序三个字倒着写。
走之前,我又吩咐了几句:
「陈松,严昇吉人有天相,你先把他的日程都往后调,调不了的该道歉道歉,该赔钱赔钱,其他艺人的工作不受影响。
「故意添乱的通通辞退,有任何责任我来担。」
轻飘飘地撂下几句后,我还找了财务人员去银行过账一笔钱作临时周转。
再走出公司,往来者再没有小觑我的。
隐隐约约间还有几分讨论:
「我觉得这只金丝雀头上有个光圈。」
「钞能力的大光圈吧。」
「所以她跟霍严昇,到底谁才是谁的金主?」
试镜现场,有几个京剧演员报了名。
可是台下的男旦师傅都频频摇头,叹息失望。
陆导叹息:「找了很多演员,终究没有唱出风范的。」
直到我的师妹徐晶晶登场。
她身高一米七,穿上厚底靴子却如七尺男儿,扮相一出场便博得不少人的目光。
其中一个男旦师傅欢喜:「有希望!」
另外一人却泼冷水:「别太早下结论。」
坤生对演员的考验极严苛,戴上髯口穿上厚底鞋子妆成七尺男儿已是不易,演员还要龙行虎步,唱出雄厚且不露「雌音」的腔调。
而这段戏其实很经典。
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男女合演被认为是有伤风化,甚至不让女子登台。
而陈蔓为在当局面前争取开放女伶演出与男女合演的机会,参加义演,博得群众呼声。
一段试戏下来后,徐晶晶胸有成竹:
「我不肯演,孟家没有人敢越过我去接这个角色!」
厉敬很激动:「陆导,陈曼这个角色可谓是点睛之笔,失去徐晶晶就很难找出第二个。」
可是陆导没有说话。
徐晶晶这个唱腔步法,很明显是孟家出身。
孟璇前辈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曾被赞扬为天下第一坤生。
孟家在这行的地位可见一斑。
在场的师傅们都看出来哪里有问题,可没人敢点评。
恭维的话太违心,讲真话又太难听。
气氛一时尴尬。
「脂粉将军。」
我悠悠打破沉默。
男旦师傅脸色骤然一变。
四周也安静了一瞬。
如今形势下乾旦坤生日渐式微,濒临绝迹,但这不代表男旦师傅听不出毛病。
脚步虚浮,基本功不扎实,发声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