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当天,众秀女要为皇帝献上才艺,以此取悦圣心。
以往选秀只有皇帝和皇后评选,如今公主仗着护国有功,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不仅先一步入席,还非要带了裴止同去。
皇后面露不悦,却因为皇帝对公主纵容,拿她没有办法。
自从得知周玉霜的死讯,皇帝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已经好几日心情不佳。
一个个秀女琴棋书画,巧笑倩兮,他却毫无兴致。
直到人群中缓缓走出一黛色衣裙的女子,他的眼中才生出了光彩:
「你……走近些。」
傅芸一步步走近,她明眸如水,笑颜烂漫,让朝华公主惊得攥紧了酒杯,也让裴止吓得脸色惨白。
而大夏皇帝楚昀则干脆站起了身。
此时此刻,他们都在这女子身上看到了相似的影子:
「回陛下,小女子名叫傅芸,家父是东湖县丞傅青石。
「小女不才,想以墨宝一幅献给陛下。」
傅芸行礼后刚执起画笔,就被公主冷声打断:
「皇兄,不如让她弹奏一曲琵琶,代替作画,可好?」
傅芸的名册上只写擅绘丹青,没有提到乐器。
公主这是在试探她的真实身份。
周玉霜幼年时就苦练琵琶,曾以一曲名动京城,哪怕离京时也要带着自己的爱琴。
若她是周玉霜,只要弹上一曲,裴止就能听得出端倪。
若她不是周玉霜,也会在皇帝面前丢人,落选出宫。
如此令人两难的境地下,公主自认为运筹帷幄。
傅芸显得有些无措,接过琵琶后面露犹豫,第一个音就弹错了,引得在场秀女窃笑不止。
御前出丑可是大罪,不止会落选,连家族都会被牵连。
傅芸接下来还是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众人的笑声越来越不遮掩,傅芸的眼眶渐渐红了。
终于,她伸出双手,对着皇帝委屈地唤道:
「陛下,臣女的手好痛,臣女不想弹了。」
见她如此娇嗔,公主松了口气,轻笑出声:
「大胆傅芸,竟敢如此僭越,皇兄,你还是快将此女赶出宫吧。」
可她和在场众人都没料到,皇帝居然一步步走向了眼眶含泪的傅芸。
还怜惜地牵起她磨破的双手,轻轻哄道:
「好,不弹了,再也不弹了。
「孤带你去涂药,好不好?」
公主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她还不知道呢,正是因为她的为难,这出戏才能更好地唱下去。
回过神来后,她震怒地摔碎了酒杯:
「皇兄!」
可皇帝却没再理她。
这下,就连皇后也惊讶极了。
谁都没见过,皇帝竟会如此怜爱一个女子。
简直像被迷了心窍。
我立在旁边,不经意间抬眸,和傅芸对了个眼色。
世人只知道周玉霜有一手琵琶绝技,却不知年幼时她为练琴哭闹过多少次。
每每练得不如意,都是太子楚昀陪在她身边:
「阿昀,我的手好痛,我不想弹了。」
只要周玉霜一哭,太子就心软得没办法:
「好,那就不弹了,我帮你去同你父亲说。」
裴止所熟悉的,是那个嫁给自己后,温柔娴雅又平和顺从的妻子。
可皇上的心上人,却是少年时那个俏丽灵动,偏爱撒娇的青梅。
所以,只要与周玉霜有几分像的「傅芸」只要一落泪,他便会觉得心疼,更会欣喜若狂。
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啊,也有一个求之不得的梦。
那我,便送给他一道明丽如梦的月光。
让他以为,自己仿佛从未错过。
8
傅芸被封为芸嫔,住进了离皇帝最近的毓秀宫。
皇帝对她极其呵护,不仅日日去看她,还亲手为她做了秋千,宠爱之情溢于言表。
公主气得在长乐宫砸了无数珍宝,命我跪在碎瓷片上,一鞭又一鞭狠狠抽在我身上泄愤:
「我让你筛选秀女的名单和画像,你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
「那贱人长得和周玉霜如此像,你居然没有察觉,真是不中用的废物!」
翠云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挨鞭子,趁机告了我一状:
「殿下,这民间找来的贱婢怎配为您办事。
「我前几日看到她主动拉着裴大人说话,裴大人不肯,她还纠缠不休,当真无耻。」
听了这话,公主震怒不已,即刻命人将我拖出去杖毙。
我背后血淋淋的,疼得钻心,却依然面色平静:
「殿下,奴婢这条命是您的,您要奴婢死,奴婢绝不犹豫。
「但奴婢实在不忍见您被小人欺瞒,所以有些事,不得不说——
「蓄意勾引裴大人的人不是奴婢!而是翠云姐姐!
「她近来常常戴着名贵首饰,涂脂抹粉,就是为了讨裴大人的欢心。
「不止如此,她还收了芸嫔的好处,就连我都被她瞒过去了。」
我此话一出,翠云面色慌张,忙跪下否认:
「殿下,绝无此事!」
偏偏,跪地磕头间,她贴身藏着的栀子香囊掉在了地上。
公主瞧着她发间的碧玉钗,还有华贵的翡翠耳坠。
再反观我浑身毫无饰物,怒笑出声:
「好啊翠云,我说你最近怎么打扮得花枝招展,原来是看上了我的人。
「论起来,你这香囊里的栀子花香,我在裴郎身上也闻到过。
「想必是你常常痴缠着他,才让他沾染了你的味道。
「你自己说说,你该不该死?」
翠云慌乱地为自己辩解:
「殿下,我没有收芸嫔的贿赂,也没有勾引裴大人,这些首饰和香囊都是秋棠给我的啊!
「秋棠要害我,您千万不可相信她啊!」
就在这时,有内官进来宣旨,称芸嫔宫里还缺一个掌事宫女,她看中了长乐宫的翠云姑姑,不知公主殿下能否割爱。
如今皇帝宠爱芸嫔,她越是娇嗔放肆,他越是无限纵容。
所以哪怕芸嫔要的是朝华公主的心腹,他也应允,还嘱咐内官务必即刻带翠云去毓秀宫。
这无异于狠狠打了公主一个耳光。
朝华公主恨得两眼通红:
「好,很好!
「本宫稍晚些,会亲自送翠云到毓秀宫!」
9
等内官一走,翠云就面如死灰。
朝华公主狠狠地将她踩在脚下:
「背弃旧主的贱东西!枉本宫这么信任你!
「好,既然你这么想攀高枝,那本宫就成全你!
「秋棠,把她也制成美人灯笼,记得,皮要活着剥,别让这个贱人轻易咽气!」
我垂眉敛目,平静地道了一声:
「是。」
被带到暗牢里时,翠云还在不断地咒骂。
我却反问了一句:
「周玉霜的妹妹周月容,是你向公主建议除掉的吧?」
翠云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瞬间的惊慌:
「都是公主的命令,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继续说:
「公主原本没打算对周玉霜的妹妹下手,是你撺掇公主,说要杀就得杀干净,免得留有后患,所以,周月容也死了。」
就像上辈子——她撺掇公主去杀我祖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