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得实在严重,几度昏迷又几度醒来。
再次清醒时,我已经回到了大营,床榻边只留下了谢斐鹰。
我曾差人去查那小兵,可多年来他下落不明。
依稀记得旁人唤他「裴珩清」。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脚步声,我以为是秦将军带裴珩清来了,便出声,
「进来吧。」
有影子在帐外晃动,那人始终没有掀开帘子。
「怎么,还要本王来请不成?」
我似有所觉,一把掀开了帘子。
来的人不是裴珩清,而是谢斐鹰。
他站在日光下,抿了抿唇,倏地跪倒在地,
「殿下,做杂役也好,做侍卫也罢,奴想到您身边来。」
此时的谢斐鹰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腰杆挺拔,野心几乎是写在了脸上。
可眼底,分明又隐隐有些屈辱和不甘。
临时营地简陋,他跪的那处有不少碎石子和沙砾,我并不急于让他起来。
还没等我欣赏够,不远处人声清冽,裴珩清踏着落日而来,嗓音里似乎带着笑意,
「殿下这儿好生热闹,那位跪着的仁兄,我既然来了,你挪个地?」
裴珩清指尖勾着一壶酒,动作散漫,人也没个正形。
他不像是个疾苦边关守营的小兵,反而更像是京城里的纨绔,成日饮酒作乐,荒唐度日。
半点规矩都没有。
我眼皮轻跳,险些就要出声训斥,最后还是生生压了下来。
裴珩清绝对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他身份成谜,前世能将我从尸山血海中救出,对我并无敌意。
这样的人当个小兵才是屈才了,我重生后,一切都要推翻重来,身边正好缺少可用之材。
「秦将军去哪了?」
我没斥责他的逾矩,转而询问道。
「他啊,被军师匆匆叫走了,让我自己来。」
裴珩清若无旁人地掀开盖子,往嘴里倒完了最后一滴酒,意犹未尽,
「秦将军说,殿下看上我了,只要跟在殿下身边,就有喝不完的酒,这可当真?」
我盯着他的黑白分明的眼睛,倏地笑了,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下。」
「倘若你有本事,日后本王会请你喝京城醉仙阁里最好的酒。」
那张脸似乎和记忆中的重叠起来,前世裴珩清满脸血污,一双眼睛倒像是坠了星子,亮极了,「好啊。」
我和裴珩清若无旁人地一问一答,跪在地上的谢斐鹰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他垂着头,一声不吭,连身形都没晃动一下。
他就是这样极能忍的性子,能忍得过前世的搓磨,能一步一步从马奴蜕变成将军。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只蛰伏的蝎子,冷血无情,等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我脚尖动了动,把地上的碎石子踢到一旁,然后才唤他,
「起来吧。」
谢斐鹰目光坚定,再次重复:「奴想留在您身边。」
「是吗?」
我用脚尖点了点那堆碎石子,「跪那儿去,让本王看看你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