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月,动如清水,在树枝上、矮墙上,微起涟漪,像藤蔓听着风的节奏柔软生长;静如白纱,把烟火人间轻轻遮掩,妆扮出一个暂时美丽的天堂。就这样独坐窗前,闭上双眼,搜嗅着秋夜的余香,听着叫不出名字的虫儿在我耳边轻轻唱,人静心动,闲情正浓。
喜欢秋天,喜欢它有满枝挂金,暗香熏人的桂花,我会在桂花开得正旺的清晨,系上不染灰尘的围裙,到桂树下小心翼翼收取桂花,把一些花朵放在我挽起的长袖袖管里,让自己做一回香香女子,余下的花朵我会细细清洗干净,阳光里晒干,拿来泡茶。一年四季里,只要我想时,香味就在我身边辗转,不离不弃,着实欢喜。
唯一让我感伤的是不能再次品尝母亲亲手用桂花做的糕点。母亲在时,她会用洗净的桂花朵儿,裹上面粉放在油锅中炸,炸出来的桂花片儿香脆淡甜,别有滋味。可惜笨笨的我,没有学到母亲半成的手艺,前些天女儿闹着想吃,我试着做了,女儿一边嚷着烫嘴,一边急不可待吃第二口,看着她吃得兴奋的样子,想起母亲在时,看着我吃时慈祥满足的笑容,心里一疼,转身,眼泪就下来了。
无论我多用心,都做不出母亲的味道来,但是因为是我做的,女儿还是品出了爱的味道,依旧吃得津津有味。若干年后,我不在时,女儿也会吃着自己做的桂花片儿,想念我吗?
试着问女儿,女儿急得脸红红回我:“妈妈,你会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的。”
看着她快要跳出眼眶的泪,我连忙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不急,不急,妈妈跟你开玩笑,我怎舍得丢下你离开呢?”
女儿在我的安抚下笑了,继续吃着桂花片儿。我的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单位新分来的大学生殷勤喊我“阿姨”,喊得我愣了好久,终于在别人的口里从“姐姐”到“阿姨”了,再过些时候,就会成为“奶奶”了。若干年后,有一天我终会离开的,希望我的爱如桂花香,也能留在女儿的记忆里,伴她暖暖生活着。像布衣样温暖的爱,能一代代传承下去,也是唯美的。
“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素来不喜欢这句话,如今自己快接近这岁数时,越发不甘心。在我眼里,四十岁的女子,只要有一颗丰富鲜活的心,能淡看风云,满心禅意,也会优雅得让人心惊、心喜。少了眼角的明丽,多了淡定的温婉,为人处事不再鲁莽少礼,多了些睿智从容。四十岁的女子,不再是一件好看不中用的蕾丝纱裙,而是一件锦做的袄子,耐穿耐看,冷热皆宜。
至少,走过牙牙学语的春季,走过青涩萌动的夏季,快要与四十岁的秋季相拥的我,只要在爱人眼里有烟火风韵,贴心温暖,也就没什么苛求的了。如秋的我,不再羡慕和引用别人的人生哲理,俗世修行,让我时有领悟,时有总结,心里早有了自己的道。一花一菩提,我能一事一真章,就是老有所获,没有白长着年龄。
看来年龄的增长,也没什么不好。女子灿若桃花,仙姿袅袅,不入俗世,最终会如风如雾,散在时光里,到不如素衣拙颜,尘世里辣辣活一回,纵情爱,纵情恨,要多放纵有多放纵,等到步入秋季时,才能巧笑无悔。我想:一个到了秋季还写不满一张纸的女子,是可怜的,应是一本书才对,若能让人读到暗香盈动,就是极致好了。而我,感恩活着,应不负好时光。
想着想着,嘴角就飘上了笑,睁开双眼,窗外月更白,风是厚了些,小院左边围墙映上了一丛干瘪的狗尾巴草的影子,远远望去,像是我写字累了时,往宣纸上泼了几点墨,然后埋头随意用嘴吹出的画儿,俗得有趣。